今年的宫里并没有设下年宴,据说是因为才没多久之前就举办了太上皇的千秋万寿节,所以今年就取消了过年的开恩宴,既然都取消了宫宴了,那自然也同时取消了勋贵和诰命们进宫参拜。
往些年过年的时候宫里就算再穷也会放一整个正月的烟花,自腊月二十四祭灶王爷开始,到正月十七结束,每一天都会在甘清宫燃放烟花与民同乐,各宫里也会点上鳌山灯和礼花之类的,但这些在永熙朝,通通没有,所以这几天的宫里较之往年颇为冷清。
这对于永熙帝来说没什么区别,因为在永熙帝心中永远有比这些事情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些东西,不过是细枝末节中的细枝末节罢了,就算是过年,在早上大祭结束之后,永熙帝就又回到了大明宫处理奏折,过了没一会儿,戴权就轻手轻脚的进来了。
永熙帝停下手中的笔,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消息,现在看来是时候到了!永熙帝看着戴权没有说话,戴权轻声道:“陛下,贾珍死了......”永熙帝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戴权将今天发生在贾家宗祠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现在金乡侯柯克正带着一百余骑在贾家宗祠外与贾璟对峙!”
永熙帝瞪了戴权一眼,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放到最后说?戴权干笑了两声没敢多说,永熙帝眼神中闪烁着微光问道:“三大国公知道了柯克带着人出了威武营的事儿吗?”戴权道:“泾国公吴逵或许已经知道了,但其他的国公或许尚未知道。”
永熙帝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道:“去盯着柯克,如果柯克带着人冲杀贾府你就出面制止,拖到泾国公吴逵赶到就行了,如果没有,就出面叫贾璟与柯克进宫。”戴权领命而去,永熙帝沉声道:“记住,贾璟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如果贾璟出了事......你个老狗就去给他陪葬罢!”
戴权颤抖了一下,心里嫉妒贾璟的圣卷,同时陪笑道:“陛下放心,就是老奴死了,也绝不叫贾璟掉一根汗毛!”永熙帝哼了一声,眼神闪烁着看着远处,他在等着洪治勋臣们的态度......
……
一道血光闪过,贾璟将刀随手丢在地上,抽来龙头吞金亮银槊之后,一脚将还残余着万分惊恐的柯杰的头颅踢到了柯克脚下,嘴角带着狠辣的微笑道:“这下,扯平了!”柯克看着小儿子脸上惊恐的表情脸色瞬间铁青,纵然是他的铁石心肠也是瞬间恍忽了一下,身后的亲卫双眼含泪的抱住柯克道:“侯爷!保重啊侯爷!”
说完看着柯克死死的咬着牙的样子哭道:“侯爷!下令吧!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们马上替世子爷报仇!”柯克身后的亲兵也是围上来大叫道:“为世子爷报仇!侯爷!下令吧!”柯克死死的盯着正一脸冷笑的看着他的贾璟,柯克身后的亲卫们大叫“杀!杀!杀!”再反观贾家这边除了贾璟之外无不色变,有的甚至已经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了。
贾璟冷笑愈深,他伸着大拇指对柯克道:“柯克!今儿你要是敢带兵当着荣宁二公的面,血洗了我贾家上下,我贾璟当你是这个!”柯克眼睑通红,死死的咬着牙却没有说一句话,身后的亲卫大怒就要上前,柯克却在犹豫了许久表情在暴怒和纠结中转换无数次之后拦住了那个亲卫。
亲卫见状大叫道:“侯爷!”柯克一言不发的捡起柯杰的头颅,远处的泾国公吴逵见状也松了一口气,驱马赶了过来站在不远处,贾璟的冷笑缓缓收敛,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漠然,柯克将柯杰的头颅用布包好系在身上,一言不发的上了马,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贾璟,贾璟漠然的回视,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这事儿没完,贾家和柯家,结了死仇了!
柯克一言不发的走到吴逵身边,吴逵驱马上前拍了拍柯克的肩膀,柯克点了点头,这时却见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高声道:“宣陛下口谕!宣金乡侯柯克,贾璟进宫问话!”
泾国公吴逵闻言皱起了眉头,随后对柯克道:“子胜勿忧!没有人能冤枉我们这些有功之臣!朗朗乾坤更没有人能颠倒黑白!子胜尽管进宫,我这就和老国公们先行进宫,为你讨个公道!”贾璟闻言冷笑道:“话还是别说的太满了!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吴逵微眯着眼看向贾璟道:“小辈!不要自以为是的作死!”贾璟也冷笑着回应道:“怕你这堆老骨头不够我称量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吴逵冷冷的调转马头向着宫里打马而去,贾璟则是提着马槊先回了宗祠里一趟,贾政有些担忧的跟着他走进来道:“璟儿,可有什么利害?”贾璟摇摇头没有说话,径直进了祠堂。
满屋的女人看着他脸上星星点点的鲜血皆是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贾璟没有说话先是卷着衣裳下摆把马槊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恭恭敬敬的摆到了供桌上,正要转身出去,跪在那里的焦大却突然沉声道:“拿走罢!”贾景回头看着焦大,焦大盯着那马槊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中一般,过了许久才道:“它现在是你的了!”
随后沉声道:“贾家人久没有成器的了,我替老国公看着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给老国公找个合适的宁国传人,能让这些东西不蒙了尘!现在看来,你正合适,拿去用罢!”贾璟沉默了片刻道:“现在还用不到……”转过头去出了门才轻声道:“不过迟早会用上的!”
贾璟出门的时候贾母正哭的稀里哗啦的,招着手要把贾璟叫上去,贾璟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刚杀了人,满身的煞气,怕冲撞了老太太。”贾母心疼的说不出话来,王熙凤也抹着眼泪道:“二弟这次进宫可要紧不要?我听那戏文里说,这皇帝老子要杀人都是先招进深宫,再埋下刀斧手,摔杯为号啥的……”
就算是贾璟现在也忍不住嘴角挑了挑,摇摇头道:“二嫂该多读些书才是,宫里全是陛下的人,哪里用埋伏下刀斧手?再说陛下果真要杀我的话,现在来的就是锦衣卫了,哪里还用那么麻烦?”接着对着也有些苦笑不得的姐妹们点点头道:“只是进宫自辩罢了,我估计不到晚上就能回来了,老太太并姐妹们只管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不必管我。”
说是这么说,可大家都觉得杀人是何等的大罪?更兼杀的还是个大权在握的武侯的世子,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于是看到贾璟出了门之后都是有些忍不住哀哀哭泣了起来,前面的贾政贾琏并贾赦等人自然也是看着贾珍的首级号啕大哭,到底是他们的亲人,就算是猫猫狗狗长在身边这么多年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于是荣宁二府的人此时居然没有一个不哭的,最后还是贾家族人们安排着草草的祭了祖,贾家众人也没有了心思,就这么都坐在宁安堂哭着,好好的一个大年,居然就这样过的哀哀切切!
戴权在前面面色严肃的带着路,后面是面无表情的柯克,最后才是同样冷冷的不发一言的贾璟,贾璟才不会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柯克,他虽然胆子确实很大,但也没蠢到把自己的后背给一个刚刚被他宰了儿子的人。
于是三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沉默着走到了大明宫,正听到里面永熙帝暴怒的声音:“无意?你告诉朕,什么叫无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大动刀兵叫无意?还是无旨擅自调动兵马叫无意!这都叫无意,那他要是有意,朕还由命在吗!”
“陛下息怒!柯克只不过是带了区区一百骑而已,不过算是亲卫,哪里能算得上是军队?”
正在吴逵跪在地上自辩的时候,戴权进来轻声道:“陛下,金乡侯柯克和贾璟到了。”永熙帝道:“叫他们俩给朕滚进来!”戴权领命,贾璟和柯克便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行礼,永熙帝没有叫起,而是先抄起一个镇纸狠狠地砸到了贾璟的头上,贾璟不躲不避,恰好砸的贾璟头破血流,鲜血瞬间弥漫流下遮住了贾璟的眼睛。
贾璟不说话,永熙帝怒骂道:“谁让这个蠢货进宫见朕的?朕看到你就心烦!说!贾珍的事情怎么回事儿?你贾家!到底是想干什么?”贾璟坚毅的抿着嘴,永熙帝怒道:“哑巴了?你不是能说会道写的好诗吗?你把贾珍和你们贾家做的那些破烂事儿!给老子好好说说!怎么回事儿!”
贾璟抬起头道:“贾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贾璟知道的是!金乡侯世子柯杰,在我贾家祭祖的时候,拿着我宁国传人的脑袋!说要祭祀我宁荣先祖!我想问问金乡侯,为人子孙的,遇到这样的人,难道不该血溅五步吗!”永熙帝怒道:“是朕在跟你说话!你问金乡侯干甚么!”
贾璟瞪着永熙帝道:“贾璟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难道现在连官员们都是向着苦主给犯人要说法吗!”永熙帝嘿的笑了一声:“你还敢瞪朕?”戴权连连给贾璟使眼色,以他对永熙帝的了解,这种情况显然是是永熙帝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