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此刻十分愤怒,连整座皇城都彷佛感受到了这位人间至尊的愤怒而越发阴沉,被这个怒火覆盖的人无不冷汗涔涔,比如李钦,他此时再也没有那副面上亲厚实则高傲的气质了。
冷汗涔涔的跪在地上,却又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看着地上的金砖紧张的微微颤抖,永熙帝见状愈发失望,他已经大发过一次脾气了,他没想到这个大儿子居然能蠢到这种地步!
亏得他处心积虑的为他铺平后路,尽心尽力的培养他,还要为他培植信得过的重臣,这个扶不起来的废物!他几个兄弟有哪个知道了贾璟的背景?只有他!被子叫过来各种暗示交好贾璟,暗示贾璟的才能可堪大用,结果呢?
这个蠢货整天装着一副宽容亲厚的样子实则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真当谁都看不出来?当贾璟是傻子吗?你给人家介绍……你算老几!人家贾璟是功勋世家老宁国公嫡孙,就算是落寞了那也是有功于社稷的!靠吃祖宗老本你也该给人家几分薄面!充大个儿充到人家面前去了?什么意思?贾璟还得巴着你舔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替人家主持公道?还要指责人家?还各打三十大棒?打完还给个甜枣,你是不是还以为你帝王心术玩的熘到飞起?
我……
永熙帝气的两眼发黑,太阳穴突突突的直跳,他闭着眼靠着龙椅上的靠背,胸口因为气的喘着粗气而上下起伏,他此时是真的有些失望了,这个儿子自己从小用心呵护培养,又教导他友爱兄弟手足,为的是什么?
大燕已经不能再容一代帝王非嫡长了!太上皇非太祖长子,永熙帝也非太上皇长子!若是下一代帝王也不是嫡长子会发生什么永熙帝简直想都不敢想!
数千年的嫡长子继承宗法制虽然有弊病但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否则儒家不会如此笃信这一制度,强如大唐,李世民玩了一出喋血玄武门,从今往后大唐的皇子王爷们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
永熙帝若是还选一个非嫡长的皇子做皇储那就是给后世的子孙做了一个榜样!看到了吗?老二也能上位,不是嫡长子怎么了?只要是沾上点皇家血脉就应该争一争皇位!你祖宗就是这么抢到皇位的!
永熙帝简直不敢想到时候大燕会乱成什么德行,大家什么也不要干了,净玩党争夺嫡好了!所以永熙帝决不允许有人再乱了规矩纲常,所以他才会尽心尽力的去教育培养这个大儿子,结果呢!
永熙帝无力的看着李钦瑟瑟发抖的缩在那里,越发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来气,你要是现在还能昂首挺胸的我倒高看你一眼……这个……蠢货!
“滚下去!”
永熙帝终于愤怒的吼出了最后一句话,李钦颤抖了一下磕了个头:“父皇息怒,儿臣告退!”说着便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跑了出去,永熙帝按着太阳穴生闷气,也看不进去奏折了。
一旁的戴权原本也要装成透明人,只是一来他有事禀报二来……他也不能看永熙帝真的气死啊,于是上前道:“陛下,是不是派人去给贾璟通个气?”永熙帝闷声道:“不必了,这件事贾璟做的没错。”
他原本也是有些不满贾璟不给李钦面子的,但转念一想主要也是李钦不争气,贾璟所作所为皆是称得上守规矩的,到底贾璟是自己要用的,所以这个时候没有先效忠李钦的道理,要是真的贾璟跟李钦走的太近永熙帝反而要有些不满甚至是压一下贾璟了。
可话是这么说永熙帝还是有些郁闷的,他还得想办法维持李钦的超然地位,显然在经过这件事之后李钦在众皇子中的超然地位收到了打击,只是又不能靠打击贾璟来维护.......真是头疼啊!
戴权见永熙帝苦恼的闭上眼睛,便上前道:“陛下,方才陛下派往各省的人有一个回来了。”永熙帝立马把这些劳什子事丢到脑后去了问道:“是谁的?”戴权道:“是去找高晞高大人的人,他说高大人已经接到旨意,将事务托付下去之后便启程回京,估摸着两个月后便可到京了。”
永熙帝不禁的振奋大喊道:“好!好!”永熙帝摩拳擦掌道:“好啊!高安性脾气暴躁刚直,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出了名的响当当的铜豌豆!他先回来替许国,陈兴,张龚,宁直,上官仪等人打好前站,到时候群贤回京诸正盈朝,自然可以一扫沉疴,彻底打击洪治老臣,使我大政革新!”
戴权躬身道:“奴才为陛下贺!为大燕江山贺!”永熙帝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使得他浑身舒畅!好似炎炎夏日饮下一口冷饮一般!从头到顶的通透!
永熙帝激动了许久才缓缓平静道:“王子腾到哪儿了?”戴权道:“王大人的军务比较多,而且王大人本就是江南王家的家主,王家虽然在京城也有产业但王大人在江南大营任事,自然王家的产业也大多在江南,家族迁移很是麻烦,也说大概需要几个月才能处理干净,估摸着得到了冬天才能回京。”
永熙帝眉头微皱,随后又舒展开笑道:“随他,只是一定要行事严密,派几个锦衣卫去保护他,务必保证他平稳的回京。”戴权笑道:“王子腾若是得知陛下如此恩待不知会感动成什么样子。”
永熙帝今天心情好也就没有呵斥他,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保护恩待他?呵呵……
戴权迟疑道:“只是……主子,调王子腾进京担任京营节度使此等大事若不经过军机处,恐怕……成国公淇国公泾国公会有所不满……”永熙帝冷哼了一声:“本就是要他们不满的,此时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再不满他们也没得法子,他们要是敢把王子腾在朕眼皮子底下弄死,朕倒是要谢谢他们!”
……
成国公他们自然不敢弄死王子腾,永熙帝亲自调王子腾进京便是往王子腾身上套了一层光环,他们敢弄死王子腾跟造反也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虽然弄不死他,但是让王子腾捉襟见肘寸步难行对他们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之事!此时的淇国公和泾国公便是在成国公府与老成国公商议此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武勋和朝臣更是水深的狠,洪治功勋对外虽然是一个整体但并不是真的就是一块铁板了,如果洪治功臣真的是铁板一块,太上皇早就帮永熙帝整治他们了……
洪治功勋也是分为两派的,其中淇国公宋清与泾国公吴逵同为昔日宁王麾下,故而两人从一开始便是同进共退,而成国公李向平则是曾经跟随太上皇征战的将领,如今自然也是自成一派,两派虽然如今亦是明里暗里斗的正欢,但对外时却是利益一致的,永熙帝又无恩于他们,自然不好掌控,以至于永熙帝登基十数载至今仍未掌握军权,只要往军中插棋就让他们给毫不留情的废掉,而且还让你找不出毛病……
老成国公看起来比太上皇还老,也是正常,他早年征战四方虽然多以奇谋险计取胜,但一将功成万骨枯,封侯尚且艰难,更何况国公?李向平能功封国公自然是身经百战的狠人,身上积累的暗伤越多衰老的自然也就很快。
不过小老头儿看起来精神很好,虽然已经春天了但还裹着大熊毛氅,脚旁放着一个火盆儿,老成国公正嚯嚯笑着看着正在抹汗的两个国公道:“你们两个小子,今儿怎么想着来看老头子来啦?”
淇国公宋清苦笑道:“老国公说笑了,若不是平日里忙于军务恨不得常常来听您教诲……”泾国公吴逵不耐烦道:“大哥,说那么些废话做甚么?老国公,您别说您没听说?”宋清瞪了吴逵一眼:“哎!不得对老国公无礼!”
李向平笑着道:“这倒是给我老头子说湖涂了,什么事啊?”宋清赔笑道:“老国公难道没听说?陛下……似乎有意调换京营节度使……”李向平唔了一声沉吟片刻道:“倒是听说了……不过,这关老头子什么事?”
成国公李向平看着淇国公宋清和泾国公吴逵难看的表情笑道:“老头子没记错的话,京营节度使姜安……是你们俩小子的人吧?”宋清抿了抿嘴道:“老国公,虽说算是我们的人,可说到底,也是洪治功臣这面大旗底下的门生不是?您作为洪治功臣如今最贵重,最有体面的老人,您,难道不该替我们讨个公道?”
李向平哼了一声,瘪着嘴道:“你们俩小子(贼)今儿是来拿老子逗闷子来的吧?顶着老子上去做枪替你们俩张目?你俩当老子老湖涂了?还是你俩脑子被门挤了?”吴逵道:“老国公您看您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哥儿俩这几年对您怎么样都是有目共睹的!您说,我们哥儿俩对老国公算不算恭敬?”
李向平冷笑两声,恭敬?你俩也得是想不恭敬,就你俩烂番薯臭鸟蛋抱着团儿才勉强能撑住老子的打压,现在却跑老子面前说什么这些年一直对老子恭敬?呵呵!
吴逵到底是功封国公的人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大大咧咧豪迈粗壮,但实际上是粗中有细暗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个心眼儿,谁要是真觉得他是个莽撞的莽夫才是真的要吃大亏了!
李向平也没那个心思和他俩扯皮只说道:“少说废话,这种事老子是绝对不会出头的,你们俩自求多福吧!看在同出一脉的份儿上,老头子也劝你们一句,听不听在你们。”
宋清笑道:“老国公的教诲我弟兄二人从来奉为圭臬,怎么会不听呢。”李向平哼了一声阴沉沉的嗓音也像是苍老的老鸪一般:“你们俩最近几年闹得实在不像,老夫劝你俩要是想好死的话,就尽快老实点沉稳几年,不然果真恼了今上,你俩就是赔上全家脑袋都不够用的!言尽于此……”
李向平看着俩人瞬间难看的表情不由得不屑的瘪瘪嘴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