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此时的宁安堂完全和他们印象中的宁安堂是两个地方一般!原本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的宁安堂此时根本看不到一点儿富贵气,所有的古董宝物都被收了起来,墙上挂着的字画也都换了。
正对着大门,是一副巨大的勐虎下山浮凋,黑乎乎的看不出来什么材质,唯有那头勐虎是汉白玉所凋,两只眼睛上是两颗闪闪发亮的红宝石, 那汉白玉白虎凋刻的栩栩如生彷佛正对着进来的人狰狞怒吼着,下面摆着两个大太师椅,左右两排椅子。
两面墙上一面挂着一整张墙的大燕坤舆图,另一面则是几副字画,挂着些赵子昂的奔马,宋徽宗的飞鹰, 字则都是贾璟自己写的诗句“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之类的,整座宁安堂再也没有一点儿骄奢淫逸的味道, 有的只有扑面而来的铁血气!
让牛继宗等人都有些略微的屏息,贾璟却面色入常的笑道:“诸位请坐。”众人谦让了一阵,贾璟当仁不让的坐到了主位,这里是宁安堂,他是宁国府的承爵人,没有因为岁数小就在自己家陪坐末位的道理。
众人就座之后牛继宗最先忍不住问道:“璟哥儿,你那些亲兵,是从哪里淘来的?”贾璟闻言笑道:“哦,世兄说我那些亲兵啊,那些都是我亲自训出来的,原来在宫里学了一些军中的事,便在回玄真观的时候用那些小道士们操练了起来,没想到居然真的练了出来,世兄们都是带过兵的,看着可还行?”
理国公府袭一等子柳芳惊喜的笑道:“何止是还行,简直是太行了!璟哥儿, 要不是你绝对没有地方弄来这些人,我们真当你是在吹牛了!”贾璟笑了笑道:“勉强撑个场面做做样子罢了,实际上连只鸡都没杀过。”
修国公府袭一等子侯孝康笑道:“是不是样子货我们一看便知,璟哥儿不必太过客气!”缮国公府袭一等子石光珠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又不会跟你抢!好兵孬兵我们还分不出来了?刚才那几个兵我看着就眼馋!说真的,混了这么久,好苗子我也见过不少,那几个兵真的是宝贝!璟哥儿,商量商量,你也给哥哥整两个。”
众人闻言大笑,牛继宗笑道:“方才还说不会跟人家抢,最后一句到底暴露了!”石光珠瞪了他一眼道:“你少坏我好事儿!璟哥儿,哥哥也不让你吃亏,你给我两个亲兵,哥哥给你整一百个重甲怎么样?”侯孝康大笑道:“你少胡吹大气!你手底下的那些人连饷都快吃不上了!哪来的重甲给璟哥儿?”
石光珠挥挥手道:“你少管!璟哥儿,怎么样?”贾璟笑着摇摇头道:“非是不识世兄好意,只是……这些亲兵原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也只认得我一个,就算是给了世兄,怕是世兄也用不了。”石光珠闻言大失所望紧接着又道:“那也使的, 我明儿送来几个好兵,你给我练练!”
锦乡伯韩峰笑着拦道:“哎!越说越不像!光珠你也是快当爹的人了, 怎么还这么整天胡闹?你不想想, 就算是你把兵给了璟哥儿,璟哥儿练出来不还是听他的令?到时候你这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众人闻言又是大笑,石光珠挠挠脑袋也不再提,贾璟笑着看了一眼韩峰,韩峰笑着点点头回应。
其实这是韩峰在给贾璟和石光珠台阶下,刚才话说出口其实石光珠也后悔了,练兵之法战法战术之类的其实都是手艺,也都是武勋将门立身开府的根本,都是留着给子孙学的传家的本事,岂有轻易外传的道理?
石光珠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不好意思的笑着看了看贾璟,贾璟知道石光珠没什么恶意,于是笑着回应性的点了点头,众人揭过这一节不提。
牛继宗道:“璟哥儿,我听说今儿金乡侯府也在举行葬礼......”众人沉默的看向贾璟,贾璟沉默了片刻笑道:“他办他的我办我的,先这么着罢,不过......”贾璟冷冷道:“这事儿没完!”
柳芳最是脾气暴躁闻言也是道:“正是如此!这一次他们做的实在是太不像了!珍哥儿再怎么说也是宁国嫡脉就算再怎么说也不该死在一个竖子的手里!还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小妾!这话到哪儿说也是咱们占理,这件事说甚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牛继宗也是沉声道:“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以为我们开国功勋真的是一帮废物了!连自家的子弟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脸面死后去见列祖列宗?”贾璟严肃道:“这件事是我贾家和金乡侯府的恩怨,还请诸位世叔世兄不要插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锦乡伯韩峰,锦乡伯韩峰虽然论跟脚比之在座的各位弱上不少,锦乡伯开国的时候岁数还小爵位也低,但锦乡伯却胜在传承,现在的是三代锦乡伯,一直都是伯爵从来没降过,论辈分论爵位的确是算上在坐的最长者了。
韩峰犹豫了一下道:“璟哥儿不必觉得麻烦,你我皆是开国功勋,大家都是世交,我们没有看着贾家自己扛事情的道理,珍哥儿的事岂能让你自己去办?”贾璟摇摇头道:“非是贾璟推脱,也不是贾璟认生,只是果真用不上,区区金乡侯府罢了,还用不上这么大阵仗,再说这个时候和洪治勋臣们对上也算不上最合适的时候,所以果真不用诸位世叔世兄的帮忙,贾璟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贾璟冷笑道:“金乡侯府以为死一个世子就够给我贾家人赔命了?妄想!现在我还暂时抽不出手来,等着罢!我必让金乡侯府家破人亡!”众人看着贾璟恶狠狠的表情皆是有些心惊的对视一眼,牛继宗点点头沉声道:“也好!只是璟哥儿如果需要帮忙,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贾璟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见贾琏贾政贾宝玉急匆匆的进来了,一进门也是被宁安堂的样子震住了,贾璟起身道:“二叔?怎么了?”贾政这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那头栩栩如生的勐虎,咳了咳皱眉道:“璟哥儿,你可听说了?”
贾璟眨眨眼:“听说什么?”贾政看了一眼贾琏,贾琏沉声道:“金乡侯府太夫人,殁了!”
贾璟:“……”
……
“的确如此,金乡侯府如今还未葬下世子柯杰,金乡侯府太夫人却因为一时疏忽……磕到了脑袋,等太医赶到的时候,金乡侯府太夫人身子都凉了……”
贾琏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喝着茶的贾璟,清了清嗓子道:“听说是金乡侯太夫人训斥了金乡侯夫人,说是金乡侯夫人痴心妄想,想要夺了柯杰的世子位,金乡侯夫人怀恨在心这才假装失手摔死了金乡侯太夫人。”
柳芳眨眨眼睛嘿的笑了一声道:“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了,柯杰骨头都快化了还有什么世子位?就算是正常的传也该轮到他弟弟了吧?”贾琏赔笑道:“金乡侯太夫人许是……有些过分溺爱金乡侯世子了,所以才气急之下说了些胡话。”
柳芳荒唐的摇了摇头:“这般做事?他洪治勋臣还有脸说我们是草包?”牛继宗沉声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石光珠眨眨眼睛道:“怎么说?”侯孝康沉声道:“这边儿璟哥儿刚说完要让金乡侯府家破人亡,那边儿金乡侯太夫人就殁了……”石光珠冷笑一声道:“那是他们自己家造的孽!关璟哥儿什么事儿?”柳芳叫道:“就是!难道什么脏水都往璟哥儿身上泼?”牛继宗沉声道:“就怕是有心人想要嫁祸璟哥儿!”
锦乡伯韩峰叹口气道:“道理是这么没么个道理,可到底是死了人,还是人家的太夫人……恐怕金乡侯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算了,就算他知道是有人嫁祸,恐怕也不会放过璟哥儿。”众人看向贾璟,面无表情的贾璟比冷笑的贾璟更让人恐惧,没人知道这样的表情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贾琏咳了咳道:“的确是有人说……是二弟派人弄死了金乡侯府太夫人……二弟,恐怕金乡侯不会就此作罢的,他现在死了老娘又死了儿子,怕是要狗急跳墙啊。”
贾璟懒洋洋道:“来呗,都是绝户,谁怕谁啊?他好歹还有个儿子,我有什么?不怕死,呵!那难道我贾家男儿就是贪生怕死的?”众人沉默着,这是清风进来道:“公子,时辰到了。”贾璟起身道:“今儿就先到这里吧,诸位世叔世兄,家里面事多,请恕贾家不能留饭了,以后安稳了,贾家必会上门赔罪!”
众人忙称道不用,也都出去在路上设了祭棚,果然是大场面,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袭一等子石光珠,这六家便是八公一脉的,也是如今所谓“开国功勋”。
余者更有南安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余者锦乡侯公子韩奇,神威将军公子冯紫英,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
贾璟和他们拱着手致谢,他们也都拱手回应,清风上前道:“公子是不是快点儿,叶先生怕迟则生变。”贾璟点点头知道叶时是担心柯克失心疯来找麻烦,于是便扶着贾珍棺椁向城外贾家祖坟而去,正要上马却瞥见那边,似乎来了个小轿停在一边,而贾宝玉正低着头和轿子里的人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