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球本土文化产业保护法第七十八页十三行的条款，受保护企业方有权在遭受重大的损失时冻结债务，咱们公司由于受天灾影响损失巨大，现在已经通过资产保护计划了。”

“你是说……”

“就是说，咱们公司破产了。”

晨光微曦，阴霾多日的风山市迎来了久违的大晴天；方远站在沐浴着阳光的公寓阳台上，心情却是怎么都好不起来。他刚刚通过电话收到了一个消息——自己工作的游戏公司要破产了。

“那个……”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方远开口问道，“我们公司遭遇什么天灾了？”

“当然是陨石。”电话那边的接线员小姐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是说前几天打烂玻璃飞进来的那块石头吗？那只是一般的石头吧？”方远忍不住吐槽了起来，“条款的规定是企业损失超过30%才能申请破产，但是被砸坏的也只是一层玻璃与一面办公桌，怎么可能就这么破产了？”

“陨石的事，我也不清楚。”接线员小姐说道，“不过公司的实际资产只剩三面办公桌了，被砸坏了一面之后，损失程度刚好33%。”

方远愕然：“只剩三块办公桌？”

“你还不知道吗？总部大楼被抵押给了银行，公司的账户又被冻结；附属的电玩城也被改成食堂，老早就被卖给物流公司了。”接线员小姐也有些郁闷，“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已经是今天第十九个来问我的人了，如果没其他事就挂电话啰？”

“那欠我们的工资怎么办？”

“现在还结算不了，”接线员小姐说道，“秦老板跟蒋秘书坐飞船去半人马座星区出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都这种时候了还出差……不会是卷钱跑了吧？”

“谁知道呢。”接线员小姐的语气有些郁闷，“而且原本说好的要带我去的，结果就因为蒋秘书胸大一点……”

敏锐地察觉到话题似乎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方远有些哭笑不得；用力一摁屏幕，挂断了这个电话。

公司被陨石袭击破产，总部大楼一夜间人去楼空；王八蛋老板秦力坑蒙拐骗欠下好几个亿，带着他的小秘书跑了——这种哪怕是三流小说中都不会写出来的奇葩剧情，如今居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方远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赶紧发个微博庆祝一下，不过一想到这是他在两年内丢掉的第六份工作，就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随着通话结束，带着‘2498年6月17日，星期二’字样的待机画面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今年是2498年，是‘银河系行政开发国联合统筹委员会’——简称‘银河议会’成立的第四十年，也是方远从学校毕业的第二年。方远从事的职业是‘电子游戏设计’，但是在毕业之后，方远换了很多次工作，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倒不是方远能力不够，早在学生时代，负责社会人力分配的智能AI‘贤者’就曾对方远做出过‘游戏天赋极佳’的潜力鉴定结果；方远面对的主要问题，还是在于这个行业本身。

由于从百年前开始的星际殖民热潮，电子游戏这种空耗人力物力的商业娱乐产品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境地当中；加上过去一些国家为了鼓励星际移民而出台的娱乐限制法令，电子游戏在数百年来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当中。时至如今，这些法令已经被废止；然而这种已经落后时代数百年的娱乐产品，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这个时代的市场了。

方远的六份工作，基本上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而中止的。

有的是突然裁员，有的是没钱破产，还有的是游戏做到一半，改行去做全息电影了。方远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而已，屡屡遭到这样的倒霉事件让他不胜其烦；想来想去，方远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却错的不是我，是世界啊。

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找借口，不过事实上，还真的就是这么回事。这样霉运一直延续着，到了今天，方远再次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这次方远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有上百名员工的大型商业游戏公司，不过这显然没什么用。还没等到方远的半年实习期结束，公司内部就接连爆出了公司骨干被大量挖角、债务漏洞无法应付的消息；两天之前，公司的写字楼一夜间人去楼空。认识的其他同事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今天早上，方远才联络到了一个似乎知情的接线员。

虽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不过再次失业之后，方远还是忍不住有些烦躁了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墙壁上的嵌壁式屏幕，方远按下了‘召唤贤者’的按钮。

想起误导自己走上这条路的罪魁祸首，方远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好久不见，方远先生。听说您工作的那家公司因为天灾影响而破产了，真是太遗憾了呢。”

才刚刚登陆‘贤者’，熟悉的电子合成音便熟络地与方远交谈了起来。一个穿着银灰色连衣裙、戴着眼镜的卡通小女孩的形象出现在了屏幕上，对方远做出了遗憾的表情。

“是啊，好久不见，贤者小姐。”看着‘贤者’歉疚的表情，方远还是忍不住有些火大，“向我推荐这份工作的就是你吧？你有什么想说的？”

“叫我贤者就好，贤者妹妹也可以啦。关于您的那份工作，那个……当初向您推荐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家公司背后的债务环境已经很危险了，这个是我的疏忽。”‘贤者’有些尴尬，歉意地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你的老板‘秦力’拖欠债务与员工工资的事，我已经生成了一份调查证明，并向半人马星区的相关行政人员提交过了。请留意您的个人邮箱，我想三天之内应该就会收到答复。”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智能AI的虚拟形象，但是看到‘贤者’小姐诚恳的大眼睛之后，方远的气也消了一些。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想尽快换一份工作，请帮我分配一下吧。”

“知道啦知道啦。”‘贤者’小姐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叠文件，飞速翻看了起来，“现在有关您的特长‘电子游戏设计’，有19个在附近的相关职位可供选择，如果您不介意搬家或者线上工作的话，可供选择的目标将会更多。请问您有什么筛选要求呢？”

“我想换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最好是与‘电子游戏设计’没有关系的。”

‘贤者’停下了翻找资料动作，一脸意外地看向了屏幕外的方远：“为什么呢？”

“这种工作不够稳定，上班没几个月就失业，我可不想再来一遍了。”方远郁闷地说道，“而且我也没发现我在这方面有多少才能，或许我应该早点转行。”

“不可能的！你在‘电子游戏’行业的天赋是S级，上万个人里都挑不出一个呢！”贤者扔掉手里的资料，有些不高兴地敲了敲屏幕，“是不是最近精神压力有些太大了呢？我建议你多休息一段时间，尝试着放松一下怎么样？”

“或许吧。”方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那就这样好了。”

“这样才对嘛，可不能让最好的才能白白浪费掉哦。”贤者说道，“对了，您有没有听说过‘J计划’呢？”

“大概知道一些……公司里有不少人就是被这个计划的项目组给挖走的，说起来这也是咱们公司倒闭的原因之一呢。你要帮我联系工作吗？”方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早就听说这个计划与你们银河议会有关，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是啦，作为‘贤者’，我的职责是为社会人力资源的分配做出合理的建议与记录；在工作中，我不会对任何商业公司表现出倾向与偏袒的。”‘贤者’连忙摆起了手，解释了起来，“而且‘J计划’的人事任免由他们内部做决定，据我所知，现在他们应该不缺人手。”

“好吧。”方远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是想建议你试试他们制作的游戏，这或许有助于帮你放松精神和寻找灵感。”

方远咧了咧嘴：“原来你是来推销产品的。”

“只是作为朋友的建议哟。”‘贤者’眨了眨眼，“要不要帮你联系一份打折订单呢？一个抢先版的‘审判者’终端只要三百信用币……”

“还是算了，”方远顿时没了兴趣，“我已经不想碰这些东西了，我现在想去旅游放松一下。”

“那好吧。祝您旅途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