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想法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老杨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一边。
刘嫂子却没有扑过来,而是蹲在了墙边,双手抱住膝盖,黑漆漆的头颅深深低垂着,埋在了臂弯里。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呜……他是我的……”
伴随着这个声音,秦非感觉自己的意识被飞快地拉扯进一个黑色的甬道。
几秒钟后,眼前再次清晰,但却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木板围成的房间肮脏而破烂,墙角有一张床,上面整齐地叠着几块破布,床边放着一个灰色的收音机,发出断断续续的嘶拉声。
另一边是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灶台,上面架着一个破烂的瓦罐。
灶台前正蹲着一个小女孩,摆弄着炉膛里的几根柴火。
秦非被这小女孩吓了一跳。
自己的感知能力似乎完全没用,连这里有个人都不知道,甚至直到视线落到那处才发现她。
“喂,小姑娘,这是哪?”他开口问道。
小女孩却像是根本没听到秦非的声音,仍然在不停地摆弄着木柴。
秦非绕到旁边看过去,心头一跳。
这个小女孩的脸,和刘嫂子有七八分相似。但仍带着稚气,更多的则是惶恐与惊惧。
她的头发干枯发黄,胡乱地用一根绳子绑在身后,脸上挂着两行泪珠,不停地用手上破烂的旧打火机点火。
那个打火机里一滴液体都没有,随着小女孩的动作,发出无力的嚓嚓声。
秦非以为她没听到自己刚刚的话,于是伸手想拍拍女孩的肩膀。
然后,他的手穿过了女孩的身体,什么都没碰到。
幻境?
秦非皱起眉,又试了几次,不仅是女孩的身体,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他都碰不到。
看来,这就是刘嫂子的能力了。
他正想着该如何破局,木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小女孩被这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打火机跌落在一边。
门外的浓雾里走进来两个人,脸的部位是巨大的空洞,像是巨兽张开的嘴,里面伸出来一根粗大的舌头,垂在前面,舌尖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着浓绿色的液体。
先走进来的看身材是个男人,他几步走到女孩身边,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火呢?!他妈的赔钱货,让你生个火都生不起来??老子养你有什么用?”他厉声呵斥着。
打火机被踩碎的声音,女孩的头被撞在墙壁上的声音,尖叫声,哭喊声,还有男人愤怒的吼叫声,交织成了可怕的场景。
后进来的女人抱着胳膊,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秦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打了一阵之后,男人似乎是累了,将女孩踹到一边,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新的打火机,将炉子升上。
又煮了一碗方便面,和女人分着吃了。
女孩趴在肮脏的地上,一动不动,小脸上满是泥土,双眼空洞。
夜晚很快降临。
男人和女人躺在了床上,盖上了破布,女孩仍旧趴在那,小小的身体只有轻微的起伏。
……
……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非就像一个鬼魂,随着小女孩看着她的生活。
他不能离开女孩太远,只能和小女孩存在于同一空间。
男人和女人几乎每天都要打骂她,才七八岁的女孩,每天却要干着数不完的活。
不知道看了多少免费动作片之后,这个家里多了个弟弟,女孩被变本加厉的使唤,给弟弟洗衣喂奶,被当马骑…
女孩慢慢长大,个字高挑,但身材却瘦的像是豆芽菜。
她总是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浓雾深处拾荒,挖野菜,只为了躲开窒息的家。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是年轻的老杨,正跟着运输车队跑生活,在东宁城和流叶城之间来回往返。
他们很快坠入爱河,在车队离开的时候,老杨从这个破落的村子里,带走了这个饱受折磨的女孩。
生活似乎在一点点变好,他们努力工作,在东宁城外城区拥有了一个小小的家,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过去苦难生活的痕迹,但却每天都带着笑容。
直到有一天,她买菜的路上,碰到醉醺醺的老杨被一个打扮娇艳的女人扶出足浴店。
她在街上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脸庞僵硬,久到脸上的笑容消失。
那天之后,她仍然在认真生活着,将家里打点的井井有条,孩子养的白白胖胖。
表面上看,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直到她认识了一个同样饱受折磨的女人。
她被带到了一处秘密据点,吃下了那些人准备的,“被神祝福过的食物”。
……
……
白黎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男孩扑过来的身影。
她火红的头发沾满了灰尘,眼中含着深深的怒火。
小男孩跳到了刚刚白黎停留的位置,嘻嘻笑着。
“姐姐,陪我玩吧…”
“我陪你妈!”
白黎怒喝一声,火红的瞳孔飞快旋转。
一条细细的,似乎十分孱弱的火龙从她眼眸中喷涌而出。
男孩脸上的笑容一顿,小手一张,他的身体被拉扯着向上。
但那条火龙追着他的身影,所过之处,丝线被一条条的烧断。
白黎看不见丝线的位置,但她熟悉罗柏的能力。
男孩移动的方式,和罗柏那些人偶一模一样,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
凭借着经验,她指挥着小火龙纠缠着那个身影。
丝线被烧断,男孩脸朝下,从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白黎靠在墙上,剧烈喘息。
她的眼睛暗淡了些许,就连头发的颜色似乎也没有刚才艳丽。
男孩的身体再次摇摇晃晃的飞上半空。
少了许多丝线的支撑,他飞的有些奇怪,像是被挂在半空的破烂布偶。
小小的嘴巴慢慢被伸出来的丝线扯向两边,直到整个脑袋都被一分为二。
一个黝黑的婴儿爬了出来。
他的头极大,身上的皮肤黑亮发皱,脸上挂着怪诞夸张的笑容。
“姐姐,你一点都不礼貌。”
白黎剧烈的喘息着,没有回答。
空气中的黑雾翻滚的更加厉害,向外望去,已经看不到对面楼的人影。
她看了一眼秦非,看到他闭着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突然,微微的麻痹感传遍全身,汗毛微微立起。
白黎失声惊呼:“这是……”
对面的男孩也停下了脚步,歪着头,咬着手指,似乎有些困惑地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