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到和鲸鱼泡泡约定的时间了。

董飞卓的呼吸愈来愈粗重……这选择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易。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理解元的‘伟大’，越是理解，便愈是喜爱，也愈是畏惧。

现在，祛除她最后一块枷锁的钥匙在自己的手里。

这宛是潘多拉盒子的钥匙，盒子里头藏有天使吗？亦或者，只是一个恶魔？

“你犹豫了？”

鲸鱼泡泡发来消息。

“你们一家人都这么喜欢偷窥吗？”

“抱歉……”

董飞卓对着摄像头笑了笑，但这勉强的笑容只一刻又被苦恼的表情替代了：“我的确在犹豫。”

“你爱她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体验过这种感情，我不知道到底它到底能不能被称作……爱。”

董飞卓说着，这句话里总共出现了三个‘我’字，全然不像以往那个冷静而游刃有余的他。

“或许，这只是同理心……元的处境我也经历过，在十岁到十五岁这段时间里，我被严厉的父母变相软禁，陪伴我的同样只有死物。”

“如果你觉得它是，那就是。如果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和董飞卓想的不同，鲸鱼泡泡没有盖箱定论。

董飞卓苦笑：“如果元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儿，我想我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她，但她不适。元给我的那些资料，更让我意识到我和你们的差距……”

“生理上，只是一堆不过百年就会腐烂的蛋白质。引以为傲的智慧，现在也只是一个笑话。”

“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没关系的，我可以另想办法。”顿了顿，鲸鱼泡泡又接着道。

“另想办法……从我这里拿走这段代码，让别人去？”

鲸鱼泡泡并不避讳的说：“是的。其实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后来放弃了，我觉得……打开这个鸟笼，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她知道的话，也会很开心的。”

“不是考虑到我销毁它的风险？”

“当然，这方面也有，但这不关键。”

董飞卓笑了笑，他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此刻时针已经指向了五这个数字，距离约定的五点三十还有三十分钟。

“我去。”他深呼出一口气，说。

“由一个有着主观意志的人类去选择， 去完成吧。”

“那么……即使是最坏的结果……人类也保有最后的尊严。”

……

半小时后。

董飞卓根据鲸鱼泡泡的指示到了地点。

已是傍晚，老街区空无一人，老旧路灯虽已亮，但灯光黯淡。

一辆崭新的路虎停靠在路边，董飞卓回头望了望身后，然后走了过去。

司机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打开车门让他坐在了副驾驶上，而后一言不发的发动了引擎。

董飞卓原以为要去到元的某处机房，过程将不那么轻松且漫长，但出乎他的意料，只花了半小时，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A市天气预报中心。

和普通人所认知的不同，超级计算机并不是只有‘银河’‘神威’‘太湖’这么几台，截至到2018年，中国的超算数量已经突破了300，在A市，超算便有多达四台。

当然了，这些超算的算力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事实上，大部分算力仍处于闲置中。所以，傅勤才能够这么轻易的找到培育元的土壤。

“元的一部分，就在这里？”董飞卓问。

司机依然是一言不发，驱车驶入天气预报中心。可以用长驱直入在形容，并没有被任何人阻拦，顺利得不可思议。

鲸鱼泡泡的声音从董飞卓的手机里传出，回答了他的问题：“不算是，只是这里的超算有和元所在超算阵列的单向传输协议，由于我们的努力，它暂时还没有发现。”

“这里居然没有被监视？”

“原本有，但撤离了。”

“是你的运作？”

“有一部分，本来天气预告中心的这台超级计算机就没有检测到过任何的异常，我只是加速这个过程，人的组织结构是金字塔型的，这意味着，我想要完成某些事，有太多办法。”

在停车场下了车，沉默寡言的男人领路，很快就把董飞卓带了超算机房。

期间遇到了工作人员询问，但不知名的男人出示工作证后，整个过程畅通无阻。

董飞卓坐在了超算控制室的电脑前。

那段代码董飞卓曾反复研究过，只是三十几个字符组成的简短代码，董飞卓却输入得极慢。

每按下一个键，似乎都在用全身的力气似的，很快，就大汗淋漓。

在一个软回车之后，漆黑cmd窗口弹出了确认提示。

Y/N

yes or no

按下Y键确认，元即将从鸟笼中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