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俞博和贺修文即驾车到了地点。

远远的即看见在地上有一团乌黑的痕迹，两人立刻就下了车，随着走进，那团乌黑事物也逐渐看清了。

那是一团血迹，此时在橙黄色的灯光之下，还泛着光泽，让人触目惊心。

在血迹旁，写着意义不明的，由字母与数字组成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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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晨——”俞博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

这串意义不明的数字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是五年前黄晨在连环杀人案中就使用的特殊编码。

贺修文走近了些，然后从地上捻起了一颗蛋壳。

“张池开枪了，但没有命中。这滩血迹不是黄晨的，恐怕是他先被锐器刺伤，后来被击晕在地——击晕张池之后黄晨没有立刻把他转移，所以地上才有这么一滩血。看这个量，他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此外，没有拖动的痕迹，他应该有交通工具。”

贺修文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了起来。

忽的，一旁矮楼上，泛着金属光泽的管状事物闯进了视野里。

“狙击枪！”

贺修文吼一声提醒一旁的俞博，身体朝着矮楼的墙底扑了过去。

俞博的瞳孔同样一缩，但扑出的方向和贺修文的相反。身体才落地，握着的手枪立刻瞄准屋上的阴影，扣动了扳机！

但传来的，但传回来的，只有子弹破空的声音。

俞博惊魂未定，拿出随身的手电筒，往着楼顶照了过去。

只是一根钢管罢了……

“张池他……恐怕也是被这个伎俩威慑住了。”

俞博只是沉默，一股挫败感从心底里升了起来。

作为一名身居前线三年多的刑警，在现在，已经能够基本的还原事实。

黄晨不是临时起意盯上了张池，经过了精心的策划，编织了一张严密的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他们迄今为止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动作，都像是猴子在笼子里张牙舞爪……

俞博扭头看向贺修文，失魂落魄的问：“黄晨，他有拉普拉斯从旁协助，对吧？”

贺修文木讷的回：“我不知道。”

俞博惨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的亮起了让人眼球炙痛的灯光。

在来的车辆将远光灯切换程近光后的不久，脸孔苍白的倩微走下了车。

“是不是真的？”女人声音颤着问。

俞博头颅低垂，沙哑道：“对不起。”

“够了！”倩微一声尖叫。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吗？！”

她怒视着两人，用手指分别点了过去。

“俞博，贺修文，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张池和俞博只是沉默。在一天之前，特别是俞博，的确是说了很多‘没有很大的危险’这类型的话， 然而现在的事实却往着最不可能的那一段偏移了过去，不，不是偏移，它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就在半个小时前。

事到如今，不管如何解释，都没有借口可以掩饰他们的愚蠢和错误。

“我就知道，我当初就不该让张池答应你们！现在好了，张池人没了！”

“混蛋，混蛋！”

倩微嘶吼着，伸出拳头胡乱的往着俞博的身上招呼了过去。忽的，身体渐渐的又跪倒了下去，哭了起来。

在共事的这几年，倩微给贺修文的印象，是一直是个生活得从容不迫的‘大姐姐’。那个印象中的倩微姐，和眼前这个失态的女人，不是一个人似的。

此情此景，让贺修文的心脏像是被人握在手里似的疼了起来。

在俞博还愣着的时候，一股动力推动着他迈开了步子，横在了倩微的面前。

握着后者的肩膀，贺修文说着：“倩微姐……张池肯定还活着，黄晨给我们留下了信息，他一定有什么目的，从任何角度来讲，张池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倩微停下了哭：“真的？”

“是真的。”贺修文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地上用血液写就的数字字符串。

“这个是肖宇涛以前和黄晨秘密联络时用过的编码，我们很快就会解读出来，到时候一定会对事情有什么眉目。”

贺修文信誓旦旦的。

他撒谎了。

事实上，那一套编码他们还没有完全破解，黄晨如果说从一开始就识破了他们的伎俩，那么这些编码极有可能是他们破译不了的。这就无从谈论说‘眉目’的问题了。

至于张池的安全，其实也不能够打包票——黄晨留下了这样一段需要破译的编码，有很大的可能并不是要和他们谈条件的。事实上，作为一个逃狱的杀人犯，和那类出于某种目的的绑架犯有着本质的不同。

以贺修文对黄晨的理解，要说他有什么目的性的话，那就是雪清多年前的耻辱吧，关键还是在已经失踪很多就肖宇涛和黄凝颜身上。

可即使已经清楚了这些， 他还是编了这样的一个谎，为什么？

贺修文也不知道。

或许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再看下去吧。即使有那么点希望也好，让她抓住吧。

对不起，对不起……贺修文在心底里说着。

漫无边际的愧疚感这时忽然涌了上来，只是这股愧疚感，他早已习惯了。在李想间接的因为他的提议身死之后，他就无时不刻被笼罩在这样的罪恶感中。

他甚至开始讨厌，这个已经习惯了浸泡在罪恶感中的自己。

……

在半个小时之后，倩微终于算是冷静了下来。这个时间对比起普通人来说极短，毕竟倩微自己也曾经是一名刑警，心理素质比起普通人强了太多。

倩微将地上的字符串用手机拍摄了下来，说道：“我去局里一趟。”

局里……对了！

贺修文听着一怔，忽的，脸上出现了真正的喜色来。

“有办法了！”

张池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都已经忘记，就在两天之前，拉普拉斯曾在网络上发布过的新微博。

看着倩微脸上满是疑惑，贺修文解释道：

“拉普拉斯，它将黄晨选定为了审判对象，但和以往不同，这次需要公安局的刑警们投票，你也有票权的……只需要全体公安局的刑警通过投票，拉普拉斯就会执行新审判。不说现在可能给黄晨提供着协助的拉普拉斯会倒戈向我们，只要被它拉普拉斯盯上的，就没有侥幸的可能……”

贺修文说着，拿起手机将微博拿给倩微看了看。

倩微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欣喜来，“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去局里！”

俞博神色木然的看着眼前毫不犹豫就做出了选择的两个人。

不……这不合逻辑。

制裁罪犯，却去倚靠另一个杀人凶手？

没有侥幸的可能？

为什么你们这么信任它？信任拉普拉斯？甚至这种信任还超过了对我的信任，对自己的信任，对局里的信任，对程序正义的信任？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几个月他们和拉普拉斯的对抗，是一场笑话？

这不合逻辑！

正在俞博愣神的时候，忽的，肩膀被拍了拍。

是贺修文，他神色复杂的看了过来，“俞博，你当然会投票的，对吧？”

俞博沉默了会儿，点头：“会啊，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