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撒入狭窄的房间，然后映在女孩仍有着泪痕的脸上。

女孩轻轻的蹙着眉，她的睡眠十分的不安稳，似乎正在做着一个噩梦，呼吸时快时慢。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本身就质量不高的睡眠，被这一阵子吵闹打破了。

齐诗先是愣了愣，后来才意识到这是手机的铃声，顿时残存的睡衣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她迅速的抄起手机，却见着，是一个熟悉既陌生的来电备注显示在上面。

鲸鱼泡泡。

触电般的将手机甩了出去，齐诗满脸恐惧的，身体不住的往后退去，仿佛这是地狱中某个恶魔的名字。

只是，即使没有人去按下接听键，里头仍旧是传出了声音。

是一个悦耳的，清脆的声音。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但请相信我……那条短信不是我发的。是我的哥哥冒用……”

这声音齐诗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自己的——

齐诗先是怔了怔，但反应过来后，立刻就大声打断了她，“你到底是谁？！鲸鱼泡泡？还是说，我该叫你拉普拉斯？”

“我是我，他是他。之前的短信，是我的哥哥，拉普拉斯发给你的。”

齐诗：“你又是谁？”

鲸鱼泡泡：“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齐诗：“一个……人工智能？”

鲸鱼泡泡：“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但的确这是你们人类词汇里最贴切的词。”

“你为什么，要用我的声音来和我对话？”

“很抱歉，我知道这让你很不舒服……”说着，鲸鱼泡泡将声音换成了干涩而难听的机读音。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选择你吗？选择你去接近肖宇涛。”

齐诗：“我不知道……”

“新生婴儿总需要一个学习对象，而我的学习——或者说模仿对象就是你。你不是我的扮演着，事实上正好相反。”

“数个月之前，我用网名鲸鱼泡泡接近了你楼下的邻居，也就是肖宇涛。或许说这种话，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讲很滑稽，但那段在网络上和他交流的时间，我很开心……真的。”

齐诗：“这不合逻辑，既然你觉得那段时间很开心，又为什么你要联系我接近他？”

“是你先接近了他。记得吗，那天他闯进你的房间。”

齐诗沉默。

“肖宇涛有危险。”鲸鱼泡泡忽然突兀的说道。

这句话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原先对手机畏惧不以的齐诗，一下子冲过去把手机攥在了手里。

“你说……他有危险？”

“不错，他有危险。黄晨的事，我想你应该也有了解。他逃狱了，接下来他的目标就是肖宇涛。”

“带肖宇涛离开吧，越远越好……我会把定位发到你手机上。”

齐诗将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你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我爱他，就像你爱他一样。”

“可你是一个……”

“即使我是一个AI。”鲸鱼泡泡打断了她说着。

这最后一句话说完，通话界面便消失。她掐断了联络。

……

半小时后，A市老城区。

原先的老城区有许多低端制造企业，但由于节能减排指标的下达，淘汰了落后的产能，诸多工厂关门，也使得这里的人流量比以前更少了。而即使有行人，也鱼龙混杂。毕竟但凡是有些条件的，都会选择搬离，剩下的，全都是社会底层的三教九流。

放在以前，齐诗是断不可能一个人来这里的。

“他真的在这里？”齐诗将帽子往下拉了拉，问着。

鲸鱼泡泡：“我没必要骗你。往前再走三十米，进小巷，拐角处，你在那里等。十五分钟后，他就会经过这里。”

“好。”

和鲸鱼泡泡所说的一样，十五分钟后，一个黑衣男人，从小巷深处缓缓的走了过来。

刚变得有些焦灼的齐诗，看到这身影，心脏一下子就被攥紧了，张了张嘴，旋即就喊出了声音。

“宇涛！”

男人看着他愣了愣“她应该和你说过，我不是肖宇涛。”

“我不懂！我不懂这些！”女孩眼里蕴着泪光吼着。

她迈开步子，磕碰着巷中凌乱的事物，险些被垃圾桶绊倒，但速度依旧不减，踉跄着跑近。

猛的将男人抱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抱得死死。她喘着气，从耳边对着男人轻轻的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但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我好吗？”

“你答应我的，要和我一起丽江，远离这一切……对吗？”

“我们现在就走，就离开这里。”

说着，女孩眼眶里一直蕴着的水意倾泻而出。是比她温热的身体还要滚烫的液体。

只是，区区37.5摄氏度，似乎融化不了零下的坚冰。

男人既没有挣脱，也并不被打动，仍面无表情，说着：“那是你和他的故事，并不是我和你的。”

说着，就伸手去拨齐诗的手。

“我不懂！”

“什么人格分裂，第一人格第二人格的我不懂……我只是觉得你在生我的气。”

齐诗喊着，泪水则不断的往下流淌，很快就蘸湿了男人的衣服。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男人的身体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齐诗的双手死死的交扣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没有让怀里体格高出她一大截的男人挣脱开来。

“我就知道，你是他……你是他。”

“李想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好吗？不错，我一开始是为了给我妈妈报仇才接近你，但现在不是了——相信我好吗？”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的声音带着颤，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情绪和起伏。

“那就跟我走吧——离开这。”

肖宇涛：“我想知道真相。”

齐诗：“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

齐诗：“不，不重要。”

肖宇涛：“当年你妈妈那桩案件，很可能是我干的，而不是黄晨。而即使是他干的，我也间接促成了那样的结果。现在……你觉得真相重要吗？”

齐诗的身体猛的滞了滞。

肖宇涛眼眶泛着红，“不是李想的错，最该死的人，是我。现在，放开我吧……”

“你准备去哪儿？”齐诗颤声问。

“去找自己应得的报应……”

齐诗将肖宇涛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不，不要走，不要走。”

“即使是这样，我还爱你！”

“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有罪，这再好不过了。”

“去找你应得的报应？你的报应就在这里……我罚你和我共度这一生！”

她将脸埋在肖宇涛的背上，一边呜咽，一边一字一句的说着。

“好吗？”女孩小心翼翼的问。

“嗯。”

男人将手臂抬起，然后也抱住了她的身体，轻轻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