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黄晨的质问，肖宇涛面无表情。

黄晨喘着粗气，他的视线隔着玻璃窗和肖宇涛对视着。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对视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最终，黄晨却似有收获般的……嘿嘿笑了一声。

他脸上那些沮丧和愤怒，肉眼可见的消失不见了。

“我想见的可不是你，而是他。”黄晨摇了摇头，他把双指交叉在一起，脸上满是一股——轻蔑和倨傲。

肖宇涛嘴角抽搐了一下：“即使黄家砸了重金，但还是很遗憾，你要么坐穿牢，要么换个监狱——叫做精神病院的地方，呆一辈子！”

黄晨用四根手指敲着桌子，不以为然：“我并不介意，社会对我来说——也是一座监狱。”

他顿了顿，盯着肖宇涛嘴角勾起：“你该担心你自己，三年前的游戏远没有结束，但在我看来，这一次……你们会输掉这局。”

肖宇涛忽然蹭的站起来，目前季橙案件的案情还处于保密阶段，甚至于公安局里的部分人都还毫不知情，但黄晨这意有所指的话，显然有着不为人知的信息渠道！

“游戏？！你知道些什么？！”

黄晨咧开嘴笑：“我想，至少比你知道得多……他现在还很弱小，但迟早有一天会变得异常强大，请期待吧，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说完这话，黄晨扭过了头去，把话筒放下了，他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

肖宇涛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想要从黄晨嘴里套出更多的话显然是不可能，他目前知道的，只是黄晨想要他知道的而已。

想到这一点，肖宇涛也果断起身，转身前一刻，他抓住了话筒，低低吼了出来：“听着……我会抓住他！”

黄晨扭过头来，虽然耳边没有话筒，玻璃更隔绝了肖宇涛所有的声音，他却仿佛知道肖宇涛说了什么一样。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对这话不置可否，然后对着肖宇涛摆了摆手，像是主人送别客人一样。

刑警属公安机关，狱警则属于司法机关，两者职权有交集却没有同属公安或者同属司法来得方便，肖宇涛虽反应了黄晨的一系列情况，并且提出调取黄晨相关的监控录像的要求，却被拒绝了。

监狱方面的负责人对肖宇涛的说法有些嗤之以鼻：“他就是一个精神病！说的话没有参考价值，我觉得你过度紧张了！”

肖宇涛头疼的揉了揉鼻梁：“听我说……这不是常规情况……”

恰这时，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张池带着慌乱的声音：“队长……”

“怎么了？”听到如此低沉而情绪明显不高的声音，肖宇涛意识到了些不好的苗头，他心脏猛的一跳。

张池在那头喘了好几口粗气：“……是傅勤，傅勤死了！”

就在不久前还有过交谈的傅勤，被确认死亡！

肖宇涛脑海轰然一响，如同亲历一场爆炸，轰鸣声在他胸间不断回响着！

如他所预料的，这次的案件并不简单，它正愈演愈烈成为一场风暴，不……它或许已经是一场战争。

“该死！我一个小时内赶到现场！”

……

由于没有打开车内的空调，虽是相对清爽的早晨，警车内部还是变成了烘炉，让肖宇涛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不过这也还是比不上他此刻的心急如焚。

默计着时间，红灯才灭，肖宇涛立刻就夺线而出。

小区停车场已经停了两辆警车，他这一辆又开了进去，顿时在停车场外头聚着的一小撮群众开始议论起来，这会儿是人都知道了，小区内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张池！”他对着站在楼道口的青年远远招手，脚步又快了几分。

张池迎了上来，看着手里的笔记，开始简短的报告情况：“报案人是他的学生黄叶，他今天早上拜访博士，敲门无人回应，所以找物业要来了备用钥匙，和物业的保安一起进的案发现场，现场门窗锁紧，处于封闭空间也就是密室状态……”

“备用钥匙？”

“哦是这样的，傅勤和他说过想要重新刷一遍墙上的腻子粉，而他又经常由于工作不在家，所以授权物业管理员保管了一把钥匙，方便装修人员进去……这些话，目前都经过了多方证词交叉取信。”

肖宇涛皱了皱眉：“死因呢？”

“应该是死于燃气热水器爆炸……法医已经进去了，根本性的死因还暂时不清楚。”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朝着案发现场赶了上去。

随着他们从电梯间走出，便看到楼道之中已经站了的许多人。

分为两簇，一些衣着各异的围观群众，一些身穿警服的警员们，而在制服装束的警察队伍中，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寸头青年有些显眼。

这是肖宇涛昨天走访时遇到过的，傅勤的学生——黄叶。

爬上楼，首先映入眼帘的醒目的警戒线，目光拉进，房间内地板上的血色足迹触目惊心。

傅勤……真的死了！昨天还鲜活的一条生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法医既已经进去，那案发现场的勘察其实也算是完成了一小半了。

走近房门，视野拉开，地上血脚印渐渐清晰，有更多的血液滴在地上，泼画成一条小径，链接着卧室门和浴室。

血径终点位于卧室书桌，肖宇涛循着血径来到了卧室，远远的能够看到法医已经在进行尸检，三队队长李想则站在了一旁。

老人傅勤赤裸的，消瘦的身体坐在书桌椅上，脑袋低垂，血液在地板上汇成小泊。

法医倩微身穿警服，戴着手套，蹲着身子正在尸体旁边，扭过头来招呼了一声。

“相比起那一缸的东西，我还是喜欢这种正常的。”倩微自言自语道，她在命案现场总是显得最游刃有余的那一个，这种轻佻或许会被人误以为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但作为一个从业七八年的法医，几乎不需要怀疑她比起其他人更了解生命，更敬畏生命。

警界女性从警是极少数，出一线的刑警，特别是法医，那就更凤毛麟角，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如何坚持到了现在。

倩微嘟囔了一声扭过头去，她歪着头，形似和死者血肉模糊的脸深情对望。

“基本可以确定是死于失血过多和肺脏损伤后的窒息，死亡时间应该是十二小时到十五小时左右，他身上有大量灼伤，爆炸破片的割伤，刺伤，不解剖的画，目前也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肖宇涛点了点头，看向了桌上的一叠文件，老人的一只手握着笔，而笔头，还点在文件的上面。

“遗嘱里头把死后遗产遗留给了他女儿的孩子，涉及的金额大约是五十万左右……不过据我们所知，他女儿并没有结婚，也没有抚养孩子，是否怀孕还有待确定，还有，垫在这份遗嘱下方的是一张纸……应该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你看看。”俞博在一旁说着。

肖宇涛点了点头，他戴上了手套，然后接过递过来的纸及日记本。

纸上是如下的字迹，这一行字曾被反复的删改过。

2015/3/30

他（用笔划去）她（被划去）它（也被划去）

最终留在纸上的是这样一句话——祂，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