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这个词,对于杨泯墨、灵云绍和猎猎来说并不陌生。在不久之前,他们经常在聊天时听到这个词,只是那时身处的是狙翎,来袭之敌是妖兽。
可如今,在这箜篌海的海边,“敌袭”所意味着的东西,却和在狙翎之时是截然不同。
听着灵玎喊出了“敌袭”两字,杨泯墨下意识地随着灵玎他们一起拿出了自己的兵器,做好了迎接敌人的准备,摆出了最佳的防御姿势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他的绍绍,是玉颜宫的人,而玉颜宫,是魔教。
也就是说,玉颜宫的敌人,一般来说就是正道中人!
想到这一点,怀抱猎猎,手握弥生项圈的杨泯墨沉默了一瞬,突然间便明白了进退两难是啥意思了。
身为清陵宗的一员,他不应该站在玉颜宫这边,与他们共同去抵抗正道的道友,可是,同时,只要他想得到灵玎他们的承认,他就绝对不能够冷眼旁观,或者站到正道那一边。
毕竟人家闺女嫁给他那就是一辈子的事,若是他连现在的立场都不能坚定,又怎么让灵玎他们相信他会好好地对待他们的闺女呢?
杨泯墨顿时陷入了纠结,只是他纠结的并不是自己的立场,而是怎么让等会会出现的正道道友认不出自己是清陵宗的人。
正道还是玉颜宫?这不是个问题,他不想娶媳妇了才有可能站到一群可能压根就不认识的人那边,去对付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和媳妇儿。
现在的问题是,他应该怎样将自己的身份给捂住,若是捂不住,那可是会给自家舅舅惹麻烦的。
杨泯墨那纠结的样子被灵云绍察觉到了,她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大对,便开口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是......”杨泯墨蹙着眉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看着灵云绍,十分认真地问道:“绍绍,你说这一架打完,若是消息传回了清陵宗,我舅舅会不会想削我啊?他本意是让我出来避避风头的,可是我好像又要给他惹麻烦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会。因为......”灵云绍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的天边,忽然伸手一指那边的天空,在杨泯墨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之时,她又接着说道:“如果那个确实还是你舅舅的话,他现在就可以削你了。”
耳旁灵云绍那句“削你”刚刚入耳,杨泯墨已经看清了天边的景象,嘴巴不知不觉地张大了些许,眼睛也瞪大了很多。
天际,黑压压的一大片东西汹涌而来,待定眼一看时,才发觉那哪是东西啊,那分明是一大群人!
粗粗一扫,大致有四五十人,皆是御器而行,为首的几人尤其显眼。
白发张扬,红眸含怒,一袭白衣衣袍猎猎,裹挟着浓重的杀气自天边冲了过来,周身气势厚重得让人仿佛透不过气来。
这人杨泯墨认识!还真是他的亲舅舅——沈秋!
在沈秋的左边,藏青色的衣袍向后翻飞,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微眯,白净无须的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脚踩梭形飞行法宝,稳稳当当地落后沈秋半步。
这人杨泯墨也认识!这是忘忧峰峰主江仲存!
在沈秋的右边,墨发飞扬,身形修长健硕,全黑的袍子裹在身上,一双黑眸冷静中透着冷漠,与沈秋并肩而来。
这人......杨泯墨不认识=_=
除了领头这三人外,他们身后的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一边是清陵宗弟子服,另一边穿得比较杂,可也勉强可以分辨出那是同一个门派的人。
三个领头之人,杨泯墨就认出了两个,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庆幸自己认识他们,还是该庆幸有自己不认识的人。
毕竟舅舅总归是比外人好说话的,而那群陌生人的存在,又使得舅舅不至于因为自己此时的立场而当场指责自己。
不过,他虽不认识那个穿黑衣服的领头人,可他倒是猜得出那个不认识的人的来历,因为他认出了跟在那人身边的人——那壮硕的身姿和熟悉的脸,不是朝遥门的柳世又是谁?
所以,这次其实是朝遥门和清陵宗联手对付玉颜宫?!
杨泯墨的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立马又给否定了。
他的舅舅,他不敢说完全了解,可是也是比较了解的,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他舅舅是不可能会主动干的。
可他们那来势汹汹的样子,又让杨泯墨迟疑了。而更让杨泯墨头疼的是,一边是亲舅舅,一边是未来媳妇儿的家人,他们要是打起来,自己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并未困扰杨泯墨很久,只因很快他便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眨眼之间,沈秋已经领着那四五十人御器到了近前,又齐刷刷地收起了法宝落了地,与纷纷退至灵玎、灵沐流、灵云绍和杨泯墨身后的玉颜宫弟子形成了对峙之势。
当沈秋落地之时,被他带着御剑的墨云瑶自他身后站了出来。
她的面色苍白,眉头紧蹙,扫过玉颜宫弟子的目光中带着煞气,这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样看得杨泯墨愣神。
大师姐?受伤了?不可能吧?三个疑问充斥在杨泯墨脑海里,以至于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玉颜宫的弟子让到了最前面,得到了与灵云绍同等的待遇,更是和她并肩而立。
然而,他没注意到这无不在表明他身份之特殊的一点,可就站在他对面的沈秋却一眼便看见了他。
“墨儿?”沈秋眉毛微挑,声音依旧冷清,让人分辨不清喜怒。
但杨泯墨却整个人吓了一跳,一下子便挺直了腰杆,猛地将视线转移到了沈秋的身上。瞧着他正平静地望着自己,他顿时又忍不住左右各看了一眼,终于发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完了!要是我现在跟舅舅坦白说我喜欢绍绍,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说不定他会选择生撕了我?杨泯墨脑海中各种念头频生,扯着嘴角,硬着头皮,冲着沈秋干笑道:“呵呵,舅舅,你也来了啊?真巧啊,是我。”
“过来。”沈秋对杨泯墨的语无伦次不置可否,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至极,若非他周身杀气未有减少,杨泯墨都差点以为他只是出来逛逛的。
若是在平时,杨泯墨已经照着沈秋的话做了。可是今日,看着对面这杀气腾腾的一群人,杨泯墨却迟疑了。
过去,已经不单单是走过去了,还代表着立场的转变。
过去?还是不过去?杨泯墨微低着头思索了两秒,抬起头反问道:“舅舅,能先告诉我一下,你带着这么大的一群人,是为了什么事而来的吗?”
杨泯墨这话一出,沈秋还未开口,他身旁的江仲存便先冷笑了一声,看着沈秋,目带讥讽,道:“呵,沈师兄,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拼命护着的侄子。”
江仲存轻蔑地扫视了一眼对面的玉颜宫众人,嘴边挂着冷笑:“与魔教之人为伍,甚至连你的话都不听了,这,就是你力保的好侄子啊。”
沈秋仅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江仲存,便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对面的杨泯墨,道:“中秋之夜,花影受到了灵潇的攻击,生死不明。我们是来讨说法的。”
“不可能!中秋隔天花影明明还......”杨泯墨下意识地反驳了,可反驳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那时的黎花影给他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反驳的话顿时有些说不下去了。
倒是灵云绍见他话说一半便没了下文,干脆自己出声道:“沈前辈,这事怕是有问题,且不说我哥现在也是生死不明,单说黎花影,中秋那天我哥还感叹黎花影是一个好对手,他是不会莫名其妙地对黎花影下杀手的。”
“我们透过魂讯珠亲眼看到灵潇偷袭了花影师弟的,这你又作何解释?”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墨云瑶突然出声,看过来的目光中满含冷漠。
灵云绍和杨泯墨突然沉默了。他们倒不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事实上,就凭刚才看到的那个“黎花影”,他们便已经有所猜测了——敌人能变成黎花影的样子,那么再变成灵潇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刚刚那个“黎花影”跟着他们来到了海边,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此时指不定就藏在了某处。
说,哪怕是传音,那也有可能打草惊蛇,不说,又无法解释,一时之间他们只能选择沉默了。
瞅着对面的杨泯墨和灵云绍不说话了,站在沈秋身旁那个一身黑的男子忽然一笑,对着灵玎说道:“灵宫主,娃儿们说不清,那就轮到我们说了。”
“两个选择。第一,交出灵潇和黎花影;第二,打一架,然后交出灵潇和黎花影。”那人脸上笑盈盈,说话时那悠闲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让灵玎交人,而是在让他让出几棵白菜。
灵玎虽没生气,可语气也算不上好,声音里更是透着几分冷意,道:“孟潮生,你哪来的底气?”
“呐。”孟潮生抬手一拍身旁沈秋的肩膀,脸上笑得和煦,道:“我这次可是带了沈秋的,有眼睛、有青狐剑的沈秋,底气十足呢。”
沈秋转头看了孟潮生一眼,手一抬,拿出了自己的青狐剑,伴随着剑擦过剑鞘的声音,他缓缓地拔出了青狐剑。
银白色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沈秋却对此视而不见。他将剑鞘收回了储物法宝之中,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剑刃,最后挽了个剑花,无视了差点被他的青狐剑伤到的孟潮生,往前跨了一步。
“来吧,迟早都要一战。”
沈秋看着灵玎的目光无喜无悲,银白的发丝飘荡在空中,杀气,骤然浓烈了起来,杨泯墨等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