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众目睽睽
所有人都目标转定地盯着我,而她,就躺在手术台上,身上只盖了一层手术布,只露出了美丽的脸,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也只有对着我的时候,她的眼眸里才跳跃出一丝光芒来,还有一丝疑惑,因为她不知道我手里拿着药瓶,到底是什么?
“齐藤君,这是什么?”山崎君抱着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这就是第一次试验的结果。”我晃动着那黑色的注射剂,对着众人摇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基因改变的药物?”田野君一脸不信,摇头道:“就这么点东西,我不信。”
我咧嘴一笑,回头看着旁边的一个老头,道:“加贺教授,你说说看。”
那个教授点了一下头,站出来道:“齐藤君是目前基因组唯一的一名日本人,两年前参加国际会议上,曾经获得了一致好评,这个项目组由各个国家的人组成,但是因为战争,科研组只要解散了。”
这个老教授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山崎君的脸色终于缓了缓,扶了扶眼镜,赔笑道:“加贺教授的话肯定是没错的,那么……齐藤君,请亮出你的科研成果吧。”
听到这话,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走到女人身边,拉开她的胳膊,找到血管,开始注射,女人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铐在手术台上的手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黑色药水终于注在她身上,大家都走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女人。
女人开始并没有反应,田野君不耐烦了,埋怨道:“你看你看,这个女人怎么没反应啊,我说齐藤君,你不是拖延时日忽悠我们吧,要是这样,你可知道后果的?!”
“我知道。”
我点头,冷冷地道;“我又不是傻子。”
这话出口,众人笑了起来,田野君脸上一红,正要再次争辩,忽听旁边的山崎君指着手术台道:“看——”
众人一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手术台上的女人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就像是通了电一样,众人看到这种情形,都诧异地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山崎君好奇地问。
我摇了摇头,没吱声,只盯着那女人,女人不停地颤抖着,浑身抖得宛如嵇粉,不停地颤抖,颤抖,许久许久,忽然身子变成了黑色,然后双腿一蹬,昏了过去。
众人看了半晌,见那女人一直没有醒来,我也没做任何行动,不由都皱了眉,看向了山崎君。
“这是什么?”山崎君冷哼了一声:“齐藤君,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谓基因实验。”
我没做声,只盯着那女人的反应,走过去,看了看女人的眼睑,人还活着,只是昏迷过去了。
“失败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手一摊:“真的不好意思,这次的药水研究失败了。”
“真的是这样吗?还是有意袒护?”山崎君冷哼一声。
大家听到这话,脸色都沉了下来,神色不善地看着我,我神色不动,淡淡地道;“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应该相信加贺教授,如果不相信加贺教授,那我也没办法,把我和她一起杀掉算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面面相觑。
加贺教授看到这种情形,“咳”了一声道:“山崎君,请对齐藤君多一点耐心,毕竟齐藤君是唯一研究这个项目的日本人,我们要对科学保持一点信心。”
这话出口,山崎君脸色终于缓了缓,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齐藤君,那你下一步的实验结果,什么时候展示给我们看?”
“十天。”我淡淡地道;“十天之后,你们会看到改良的配方,基因会重新组成,这个女人会变成钢铁战士,为我们所用,而这个药水将会彻底改变东亚占据形势。”
“真的吗?”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悚然动容,如今战事吃紧,本来计划三个月灭亡中国,结果蒋介石想不到的耐打,八路军在后方不停地侵扰,烦恼人不堪,最可怕的是,珍珠港战役爆发之后,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陷入了与美国的苦战,如今形势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明朗乐观了。
如果我发明的这个药水,可以改变军人的基因,让他们变成钢铁战士的话,那么……
那么……
说不定能迅速改变战局?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齐藤君,你要加油啊。”
“齐藤君,我们都看你的了。”
“齐藤君,你若是成功了,可别忘了。”
“大家别被他骗了。”田野君忽然高喊了一声:“他也许只是吹牛,目的是为了维护这个女人。”说着,田野君指了指手术台上的女人道:“据我所知,这个女人救了他的命,两个人是有爱情的。”
“哄——”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哗然,一个日本军官居然爱上支那女人,而且还是个乡村野妇,这未免太悚然听闻了,因此所有的眼眸都看行了我,鄙夷的,好奇的,兴奋的,嫌弃的。
我神色不动,只哼了一声道:“田野君,说话要讲究证据,说我爱上这个女人,你且拿出证据来。”
“还要什么证据?”田野君忽然激动起来,指着我道:“你在她家里住了多少天,那个老太太说,你们每天都在一起聊天,不是吗?”
“聊天也不是谈恋爱啊。”我苦笑道:“难不成田野君随便跟女人聊天,就叫做谈恋爱,你怎么不知道,我是了解情况,想拿她做实验?”
“哈哈哈。”大家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山崎君也笑了起来,最后把手一拍道:“好了,大家散了吧,十天之后,再来看。”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退了出去,山崎君留在最后,抬头见加贺教授正跟我说着什么,也不多说,只静静听着,半晌待加贺教授走了,这才拍着我的肩膀道:“齐藤君。”
“是。”我立正。
“告诉我。”山崎君叹了口气,脸上现出几分悲悯来道:“你说说看,你这实验到底靠不靠谱?我可是担负了很大风险才把你留下来的。”
“靠谱,我不骗你。”我轻轻地道:“山崎君,你是个聪明人,我也是聪明人,大家都不瞒着,我就跟你说,若是我真的捣鬼的话,她和我都会受尽折磨而死,不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当初回来之后,已经杀了她自尽了,又何苦如此。”
这话也对,山崎君似乎如释重负,拍了拍我的肩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徐徐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太阳从窗外晒了进来,晒在那个女人的脸上,女人徐徐从昏迷中醒来,惊恐地看着四周,最后看向了我,见我离她两米之远的地方站着,嘴角动了动,眼泪蜿蜒而下。
我没吱声,也没动,阳光映着她美丽的脸,她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肌肤,这是多么美丽的精灵啊,可惜却落入了阴森森的地狱医院里,再也逃脱不出,这美丽的精灵,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我攥紧了拳头。
“齐藤。”
忽然,她的嘴里发出一个叫喊声,美丽的大眼睛里一滴眼泪滚落在地上。
我闭上眼,快步走了出去,“啪嗒”一下关了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见加贺教授正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
“加贺教授。”我忙开口道:“您怎么……”
“嗯,你坐。”加贺教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我想跟你谈谈这个基因的事情。”
“哦,好。”我拉了椅子坐在加贺教授的对面,心里惴惴的看着他道:“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加贺教授犹豫了下,开口道:“这个基因改组项目,我也不熟,但是我多少是知道一点的,这个……这个……”
他忽然止住了口。
“您说吧。”我苦笑道。
“是这样的。”加贺教授似乎鼓足了勇气,咬了咬牙道;“是这样的,本来吧,我是说,听说那种基因改组的进化方式,是肌肉钙化,骨骼钙化,让周身都硬化才是,怎么忽然变成了……黑化?”
“您指的是,试验品全身变黑,对吗?”我问。
“对。”加贺教授不停地点头道:“对,对,感觉很不对头,就像是……就像是,我说不好。”说着,加贺教授摇了摇头道;“那个试验品的反应,不太像是钢铁方面的进化,倒像是……总而言之,我感觉方向好像有些不对头。”
“这个您就不明白了,教授。”我苦笑了笑道:“这个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必然的过程。”教授吃了一惊,打了个手势道:“您的意思,在这个过程里,试验品要经历一次黑化的体验吗?”
“是。”我严肃地点头道;“因为是基因重组,基因重组的意思就是整个人的细胞重新死而复生,所以说,在这个过程里,病患者要经历一次死去的过程,死去的时候,整个身体就黑化,现在就处在这么一个阶段。”
“原来如此。”教授恍然大悟,点头道:“还是齐藤君想得周到啊。”
我笑了笑,没吱声,加贺教授又谈起了眼下的局势,总而言之,战事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支那人也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软弱可亲,南下的过程里,战事一直处在胶着状态,这可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所有人都很急,因此眼下这个所谓的“基因改组”实验,上面十分重视,希望我们能够成功,从而整体上改变战事格局。
“自从你打报告上去之后,上面一直很重视,这才派我来协助你,不过听说你是为了救那个支那女人,是吗?”加贺教授忽然问。
“哈哈哈。”我苦笑起来:“加贺君,你相信吗?”
加贺教授怔忪半晌,摇头道:“不信,便是真的要救,你已经死了。”
“对。”
我飞快地点头道;“我若是真的要救她,她现在已经死了,我也已经死了,所以能拖到现在,必然只是为了实验,为了我们大东亚共荣圈,为了我们的帝国。”
这话出口,加贺教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站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膀道:“好好干。”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我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外面的风很急,“嗖嗖”地吹了进来,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光,外面蝉鸣声声,吹动着屋子里的一切龌龊空气, 让人想起了被逮捕的那天,我坐在茅草屋的墙外,阳光暖暖,欧巴桑在弹棉花,我在晒太阳,她在屋子里做饭,时不时传出稻花香的味道,这静谧的时光,竟然像是做梦一样,倏忽之间就离开了。
对了,那个欧巴桑呢?
我眨了眨眼,因为太过紧张,我都忘记了欧巴桑的下场,总而言之,她是不会活下来的,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忽然记得了,就在我们要被押下山的时候,我见那几个宪兵还绑着那个欧巴桑,欧巴桑拼命挣扎着,不停地嘶吼着,还勇敢地对着我们的士兵吐着白沫,那个士兵怒极,拖着她就准备上车去。
“杀了她吧。”我耸了耸肩,道:“留着也没什么用。去做试验品,她的人体反应已经很难作为参考数据了。”
这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向了山崎君,山崎君哼了一声,用眼眸审视着我道:“你这是为她求情吗?”
我不由笑了:“我若是求你饶过她,这才是替她求情,可是我是请你杀了她。”
山崎君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眸渐渐变得有些悲悯,忽然叹了口气,对着宪兵下令:“杀了吧。”
那个士兵早就不耐烦了,听到这话,对着欧巴桑的肚子就是一刀,欧巴桑“啊”了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就这样,我和她走的时候,是尘土飞扬里,欧巴桑的尸体,趴在哪里,用落寞的眼睛看着我们渐渐远行,我想,她的意思应该是感恩。
在这个人妖颠倒人鬼不分的世界里,有时候,死,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