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听到这话,一拍大腿道:“也对,那任姐,我读给你听啊。”
任平点了点头道:“行。”说着,接过小方的日记,打开了手机里手电筒,接过打开之后,那手电灯的光芒十分微弱,压根没办法看清日记本上的字迹,任平与小方对望一眼。
“呐,任姐。”小方忽然指了指桌子上的拉住,任平忙站起来,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打火机,点上了那根蜡烛,然后走到小方跟前,道:“我拿着拉住,你念出来。”
小方望了一眼那蜡烛,感觉蜡烛的火焰怪怪的,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把日记本拉近了蜡烛光影,开始读了起来——
“我记得自己祖父让自己参军的时候,曾经很骄傲地把家传的佩刀给我,他告诉我,为国而战是一种荣耀,希望我战死沙场,做一名合格的军医,然而到了现在,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其实我们一家一直是军人家庭,我爷爷是军人,我父亲是军人,而我自从出生起,似乎就注定是一名军人,但是大概性子叛逆,我高中毕业之后,没有选择去军校,而是选择了医学,记得当时考取医科大学生的时候,同学们都羡慕异常,可是只有爷爷不高兴,问我为什么不选择军校。
选择军校?
呵呵,我心里头暗笑,我可不爱杀人的那种玩意,我喜欢救死扶伤,我喜欢医学,我喜欢用自己的手术刀扶起一个又一个生命,而像爷爷和父亲那种杀伐决断的性格,以及他们引以为豪的“武士道”精神,则是我十分不屑于。
什么是武士道?
以前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不用弄懂这残酷而血腥的玩意,然而现在,我却不得不回头反思,什么是武士道,似乎自从明治维新开始,那些武士层就崇尚这玩意,所谓“”,爷爷每逢喝醉酒的时候,也是最喜欢谈论的这个,比如“”,比如“”
可是那是什么东西呢?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当你一往无前去实现什么的时候,总要相关人等付出残酷代价,而这些残酷代价,就是历史的哀鸣,而这样的哀鸣,往往是带着血,作为一名连鸡都不愿意杀的人,我不喜欢这些残酷的说教,乃至于越发不耐烦回家,听爷爷的絮叨。
在大学时代,学医是清苦的,不过却也是快乐的,因为对于尸体解剖学的兴趣,我时常与尸体打交道,这让我越发讨厌扼杀生命的东西,以至于整日里待在实验室里,而在大学校园里,却因为战争气氛越来越浓厚,人人都在议论着“战争”两个字,“战争,战争,占领中国,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每当我去食堂打饭的时候,便时常听到这样的高呼,人人的脸上现出兴奋的雀跃,仿佛是多么欢喜的事情。
战争不就是杀人吗?
我念想着这话,不停地摇头,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他们多能忽悠,自己绝对不会跟他们一样走极端,去参军杀人,作为医生,就要以救死扶伤为主要责任,其他的,不管正义与非正义,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众生平等,不是吗?
然而爷爷似乎不打算放过我,因为帝国战争,让他十分兴奋,不由分说,给我报了名,然而因为体检,我却又被刷下来,回家告诉爷爷的时候,爷爷十分生气,说要找他们算账,我说“那没法子,爷爷,人家说我是个色盲,上战场打错枪怎么办?”
“就这么点毛病?”爷爷气得眉毛都竖起来,摆手道:“不行,我不信。”
我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姿势,回学校继续上学了。
然而爷爷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我,过一个月,又第二次给我报了名,让我参军,然而第二次体检,我再次没有通过,这一次的理由是膝关节炎症。
“你那里来的这么多病?”爷爷气得眼珠子都瞪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苦笑着双手一摊:“爷爷,看来我跟军人无缘,您就别费心了吧。”
“那可不成。”爷爷不停地摇头道:“帝国战争已经开始了,你作为帝国光荣的一名医学生,应该为国家服务才行。”
“然而帝国不缺人,不是吗?”我苦笑着,要知道前几年的帝国战争,年轻人参军踊跃性都十分高,大家都抢着当军人,所以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样缺人,我不参加,也没什么被埋怨的。
然而爷爷似乎下定了决心,过了几个月之后,又给我报了名,这次的名额据说十分珍惜,而且要求资格很高,必须是帝国高等优才生才可以进入,相对应的级别也很高,还是爷爷拜托了很多人,才给我争取到了一个名额,报名之后,二话不说,就托人让我回家。
“爷爷,不要体检吗?”我拿着那张光荣帖,吃惊地问。
“不用了,这次。”爷爷笑眯眯地坐在榻榻米上,一脸的自豪。
我皱了皱眉,盯着那光荣帖,陷入了沉思,一个月之后,我的名额又被取消了。
“怎么回事?”爷爷拿着退帖大发雷霆,唾沫横飞地扑在我的脸上,我用袖子擦了擦脸,苦笑地双手一摊:“我也没办法,爷爷,是人家不要我,不是我不要他们啊。”
爷爷没作声,只用怀疑的眼眸上下打量着我。
“真的,爷爷。”我耸了耸肩道:“是人家看不上我,不是我看不上人家,真的。”
爷爷没作声,只用阴沉的眼眸盯着我半晌,叹了口气道:“那你回学校吧。”
我如释重负地走出门,见街道上有很多人在游行,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旗帜,上面写着“大东亚共荣圈万岁”之类的字样,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像是中了大奖一般,真是无聊。
我站在街头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坐车回到了自己的大学,刚刚回到宿舍,便见舍友正在收拾行李。
“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舍友也是帝国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叫田野,在病毒学方面的研究不下于我,听到这话,耸了耸肩,一脸的自豪:“腾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参军,我报了名,是帝国的一个秘密项目,通过考验了。”
听到这话,我一怔,问:“可是代号731?”
田野听到这话,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苦笑:“我也参加了,但是没有通过。”
“没有通过?”田野惊讶地叫起来:“你怎么会没有通过?齐腾一,你可是我们帝国医科的第一名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嘴角抹过一丝轻笑,像是一只狐狸的笑意。
田野君“哦”了一声,满脸都是同情,拍着我的肩头道:“真是……对不起,没想到,真是 遗憾。”
“哈哈。”我几乎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忍住,一脸遗憾地道;“是啊。”
田野君跟我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我一个站在宿舍的窗口前,低头盯着窗外,操场上正拥挤了很多人,一个大学生正在做演讲,慷慨激昂,神情兴奋激动,下面则是雷鸣般的掌声。
“我们大学生的责任,即使为了帝国的梦想贡献最后一滴血。”那个大学生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帝国万岁。”
“大东亚共荣圈万岁。”
很多人在欢呼,在喊口号,群情雀跃着,像是被点燃的草原,我不想再看,而是转过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了书,坐下来开始复习功课。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掌灯时分,忽然听到外面依然响声一片,很多人在拍巴掌,在欢呼,在喊口号,我有些不耐烦,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浑身有点冷,我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下面点着灯光,灯火通明之下,人群还没有散去,正在播放军国主义的图片,图片上都是一些“英雄”战斗的场面,把人看得热血沸腾,而那个演讲的大学生,则依然站在那里做演说,忽悠大家参军报名。
我皱了皱眉,正要关上窗户,忽然看到那个大学生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对着我招手道:“你……你报名吗?”
“我?”
我吃了一惊,心道这是五楼,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看得到自己的?
“不!”我本能地摇头。
那个大学生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忽然对众人指着我道:“他……快把他抓住,他是个叛徒。”
众人听到这话,齐刷刷地抬起头,盯着我。
我眨了眨眼,心里有些恍惚,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成了叛徒了?哪里来的叛徒。
“他不肯参军。”大学生继续道。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忽然显出古怪的表情,最后那种表情居然化成了野兽的脸,有的像事狼头,有的像是狐狸,有的像是熊,有的则是老虎,他们怒吼着向我这边冲了过来。
我揉了揉眼,怎么回事?他们疯了?这个人怎么看得到自己的?什么叫叛徒,还有这群混蛋怎么变成了怪物了?
正想着,忽然,一个狼头出现在窗前,对着我扶着窗台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我吓得一下坐在地上,却见更多凶猛的野兽涌了过来,老虎、狮子、财狼,他们像是疯了一般,从窗台上涌了过来,一起扑向了我。
“啊。”
我吓得转身要跑,却被他们一头摁住,无数张口一下咬住了自己。
“啊啊啊啊——”
“齐腾一,齐腾君,你怎么了?”
旁边响起了声音,我猛地睁开眼,一眼看到了田野君的脸,那张胖胖的圆脸上都是焦虑道:“齐藤君,齐藤君,你怎么了?”
“我……”
我茫茫地摇头,环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温书的时候,睡着了。
“不好意思,睡了一觉。”我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问:“几点了?”
正说着,忽然,“蹬蹬”有人敲门,我忙站起来,走到门前,打开门,见宿管欧巴桑正站在外面,一脸焦急地道:“齐藤君,齐藤君。”
“是。”我忙道:“怎么了?”
“你家里来电话,说你爷爷出事了。”宿管欧巴桑开口道。
“出了什么事?”我吃了一惊。
欧巴桑没多说,只不停地摇头道:“您去看看吧。”
“我马上。”我回头抓起外套,拿到车票,下了楼,便急急地向家里奔去,因为是不同的城市,等电车到了大阪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刚刚回到家,推开家门,便看到一屋子人都站在那里,都穿着警察的服色,看到我,齐刷刷地打量着我。
“少爷,少爷回来了。”女佣人见到我,忙忙跑过来,对我哭道:“少爷,少爷,不好了,您快去看看老爷。”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爷爷是心肌梗塞吗?”我看着一屋子的警察,心里恍惚着,爷爷若是心脏病的话,应该是医护人员才对,怎么会来这么多警察?
“不是。”为首的一个警察走过来,对着我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加贺警官。”
“哦,你好。”我傻傻地伸出手,看着他们道:“你们……来干嘛?”
“我们是来调查你爷爷的死亡案件。”加贺警官说到这个时候,脸色有些阴沉,开口问:“请问昨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您在哪里?”
“我?”我指了指自己,心里忽然有点好笑,难不成他们觉得自己是凶手?
哦,对了,昨儿十点多的时候,自己在哪儿呢?好像是在复习功课?
“我在屋子里一个人待着。”我木木地回答。
“有其他人做见证吗?”加贺警官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者。
“还没有。”我摇头,顿了顿又道:“怎么,你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加贺大概是职业关系,脸上纹丝不动,只淡淡地道:“我们只是调查一下你爷爷的死因而已,别急。”
“好。”我点头,沉了沉,又问:“我爷爷……怎么了?是被人暗杀的吗?”
“不好说。”加贺摇头道:“这个很难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