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伺候的红织连忙向二夫人的栖墨院跑过去。李氏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批了件外套就起身来打开门,连忙派人去请李大夫过府。
好在公孙曦月病得并不重,李大夫开了一剂药,服过之后,公孙曦月也就沉沉睡去了。第二日早上,公孙曦月便醒了过来,恰巧李府的大少爷今日回京,众人便都聚到了老夫人的屋子里。老夫人得知了公孙曦月那边的消息后,不免笑了一下。桂妈妈在一旁笑道:“到底都是相府的女儿,二夫人在生气,也是有分寸的。”
正说着,外边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公孙紫跟在李氏后边慢慢走了进来,屈膝行了个礼,就捧着手炉乖巧地坐在一旁。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到底是李氏培养了多年的爱女,光是这般容貌就足以让人侧目。
公孙曦月起床后,也往老夫人的院子赶过去,面上施了星点粉黛,倒是看不出发烧的痕迹。挑了帘子进来时,一眼就瞧见柳蔓枝坐在老夫人身前靠后的座位上,不禁笑了笑。柳蔓枝脸色恬淡,容貌秀丽,却难掩一股疲惫之色。这也难怪,公孙平可有些日子没有去柳蔓枝那儿了,想必她心头早已经不愉。
三小姐公孙玉伴着坐在一旁,鹅蛋脸,此刻翘着红唇似是在撒娇讨饶一般,见到公孙曦月进来,立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又迅速低下头去。
至于四少爷公孙哲则是赖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老夫人捧着茶杯,脸上满是笑意。见到公孙曦月来了,假装慈祥地招了招手,似乎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公孙曦月立刻乖巧地上前,躬身行礼。
李氏慈眉善目的,坐在一旁,拉过公孙曦月的手指,上下打量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当真担心他。
屋子里燃着火盆,噼里啪啦地响,老夫人禁不住皱起眉头。院子外边侯着的婆子突然急匆匆地走进来,道:“老夫人,表少爷前来拜访,齐候世子也来了。”
老夫人立刻站了起来,手里的茶盏一下子撞到桌面上。暗金纹菊瓣的帘子被人挑开,一道剑眉英挺,风度偏偏的男子身影走了进来。公孙曦月抬起头去,目光立刻落到他身后的男子身上去。
来人不紧不慢地走进来,面若白纸,不时抬手作拳咳嗽起来。一袭白裘狐绒披风披在肩上,面似冠玉,唇若朱砂,眉眼清冽,此刻勾着唇走上前来,对着老夫人略一鞠躬:“晚辈见过老夫人。咳咳……”
不过一句话,就仿佛要掉他半条命,不住地咳嗽起来。公孙曦月目中三分玩味。齐侯世子吗?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不知道骗过多少双眼睛。
顾流年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病态的红晕。公孙曦月低垂下头,暗叹一句倾国祸水,再不敢抬头。然而顾流年却不预备放过她,目光焦灼在她身上,公孙曦月忍不住恼怒,豁然抬起头来,捧着茶水上前,两颊通红:“大表哥喝茶……”
李铭是李府的嫡出,向来很少来相府,此次还是李氏传了字条去李府,老夫人放心不下,他正好从边疆回来,这才打着探望的名义过来看一眼。此刻看着这个妹妹捧着茶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流年,不禁皱起眉头。果然是如同姑母所说,半点规矩都不懂。然而顾流年好似不曾看见她的目光,眼底竟然露出些许笑意。公孙曦月不禁着急,就在末蔚染伸手接茶的瞬间,脚步一崴,茶水一下子倒到一旁的顾流年身上,公孙曦月整个人更是不受控制地跌在顾流年脚下。她顿时娇呼出身,手指仿佛无意间地抓住顾流年的衣袖。
顾流年猝然皱起眉头,不住地咳嗽起来,似乎要将肺都给咳出来。公孙曦月适时抬头,恰好望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调笑。公孙曦月慌忙站起来:“大表哥,世子爷,曦月,曦月不是故意的……”
“够了,曦月,你下去吧。来人,带二少爷和世子去里间换身衣裳。”老夫人闭眼,一掌拍到桌面上,怒声道。
公孙曦月立刻红了眼眶,仿佛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顾流年,这才抖着肩膀,带着巧心,迈着小碎步磨磨蹭蹭地离开。刚一踏出老夫人的院子,公孙曦月的脚步顿时加快,快步走到院中的小亭子间,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气。
巧心满眼疑惑:“小姐,您这是……”
公孙曦月摇了摇头,外界传闻顾流年深不可测,若是惹了他的兴趣,只怕是生不如死。不过外界传闻顾流年身有洁癖,只是那人可也未必就是那什么所谓的齐侯世子,公孙曦月思及那人的目光,不免轻笑一声。
顾流年,齐侯世子,年近三十,却依旧仿佛弱冠之年。风华绝代,一张容貌更是倾城之姿,世家女子无不向往。明德二十一年,当今皇帝赐婚,将左相嫡女柳如絮嫁于顾流年为妻。然而成婚三日后,柳如絮被人发现浑身赤裸暴毙在房中。左相上门叫板,却是被侯府家丁给打出来。左相一气之下状告金銮,皇帝震怒,宣顾流年上殿。然而当天夜里,齐侯管家亲自前往左相府中,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第二日,左相就辞官回家,自此销声匿迹。只是谁又能想到这齐侯世子竟然就是墨世子呢?方才顾流年虽是极力掩饰,可眸子里那股子熟悉感还是没法子掩饰。
但是,半月后,有人在兖州亲眼看见左相的尸体。公孙曦月站起身,带着杜鹃回了屋子,素白的衣角划过亭子间的台阶,宛若水波。
杜鹃在屋子里收拾桌子,见公孙曦月回来,顿时一惊,慌忙站起来行礼。公孙曦月扫了她一眼,疲乏地挥了挥手,刚躺下还没有半个时辰,外边就传来女子的熙攘声。公孙曦月睁开眼睛,坐起身穿上鞋子。外边听见动静的杜鹃立刻进来道:“小姐,四小姐和表小姐来了。此刻在外边候着呢。”
“请她们进来。”公孙曦月脑子一转,立刻明白过来。
杜鹃立刻领着人走进来。李府小姐李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却是不预备行礼。倒是三小姐公孙玉乖巧地福了福身子道:“见过大姐姐。”
公孙玉笑眯眯地,配着圆润的脸蛋,看着就十分讨喜。然而公孙曦月却知道她这个三妹妹心思最为歹毒。至于李芸虽是一张刀子嘴,却是不敢做什么阴毒的事情。
李芸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做出的事到这样不知廉耻。”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巧心站在一旁,低垂着头,唯唯诺诺地站着,手掌却是握紧,指甲掐到肉里。杜鹃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眼底快速划过一丝得意。
公孙曦月叹了口气:“杜鹃,还不快去给大表妹和三妹妹泡茶。”她笑盈盈地,秋水一般的眼睛眨了眨,猛然落下几滴泪来,“大表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是指方才殿前之事吗?这,大表妹可是冤枉我了。这,我那二妹妹的吩咐,我如何能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