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羡温声道:“晚晚的猜测是一种可能,不过巫族选大祭司,流程层层复杂,并非那样简单。”
巫族幼童年满十岁,便被分到幼院接触巫术,每年一考,天赋不足者年满二十后遣离。天赋高者则入青院继续修习。至年四十,又有部分人被筛出去,强者则进入筑院。
巫族对天赋与能力看得极重,未能进入筑院的人,大多都回家另谋出入,或是做生意或是务农。而筑院中的学子则受优待追捧,若能力出众者,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历代大祭司都是筑院中的佼佼者,若邬雅兰天赋不足,即便有奇俢外力相助,也坐不上大祭司的位置。”
若真是邬老太太和奇俢暗中做了交易,用奇邪术法换邬雅兰前程,显然也是不牢靠的。
几人敛眸深思,这件事还需抽丝剥茧地细细探查。
临近午时,高挂的烈阳灼热光线达到最高,街道上行走的人也渐渐少了。许多商铺中掌柜懒洋洋地趴在案柜边打瞌睡,就连街道两边的摆摊小贩,也百无聊赖地隔着摊位扯起天来消磨时间。
夏蝉立在树枝上高声鸣叫,断断续续的尖亮声音叫得人心生烦躁。忽地,街市尽头远远传来人声喧哗,一浪一浪此起彼伏的人声,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出什么事了?”两个唠嗑的小贩双双伸长脖子,喊住了街上正朝那处奔走的路人。
路人拍着大腿,喊道:“今日十五啊,你们忘了吗,城东邬老七家那个闺女……今日就要处刑了,大祭司手底下的人把她押到绞刑台去,这会儿都开始了!”
那路人说完,便朝前大步走。两个小贩对视一眼,也拉了摊位上的帘子,结伴着跟在那路人后头。
不少人听闻动静,都从巷子里出来,拖家带口地赶去观刑,轰隆隆的脚步声将人的瞌睡都惊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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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团六人闻声也去了绞刑台,方圆大的地方乌泱泱挤满了人,巫族人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对绞刑台上低垂头颅双手被绑的少女指指点点。
“哎,瞧见了吧,这就是触犯族规的下场。”
“可怜邬老七,一把年纪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都没人给他送终……”
“那也是他教女无方,纵着自家闺女,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所以说规矩礼教多重要。”
……
姜晚晚听着周遭人议论声,皱起了眉头,目光朝着绞刑台上看去,被绑着的少女腹部高高隆起,四肢却纤瘦得厉害。
少女垂着头,眼中一片死水沉沉,耳听着一浪接一浪的指摘谩骂,神色却无比麻木。
“邬秀,你可知罪?”
高台上方,站着一行衣着华贵的人,发声者音如洪钟,恭敬地立在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身旁。
那老妇人目光沉而无波,着一身黑色罩衫,右手拄着同人高的木杖,罩衫之上以金线绣着繁复图腾纹路,面容苍老多褶,却十分威仪。
姜晚晚等人猜测,那便是邬氏大祭司邬宓。
名叫邬秀的少女,听得那一身高声呵斥,连眼皮都没有抬。
大祭司身旁喊话那人又高喝道:“巫族仁慈,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私通仙族的身份名讳,堕了腹中野种,便可免了死罪,只赶出幽冥岭。要是执迷不悟,便休怪族规不讲仁慈!”
四周议论纷纷,有人便劝:“老七他闺女,你就招了吧,好歹能活命不是?”
邬秀面容消瘦,听罢却是嘲讽地大笑起来:“要杀便杀,我是不会说的!族规就是吃人的礼教,男女慕恋难道是什么遭天谴的事情,凭什么我没有权利选择所爱之人!”
她的声音凿凿,却在人群中砸出惊涛骇浪,围观人群指责声更甚。
姜晚晚等人从人群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这邬秀本和一名富家商儿子定了亲,她虽家中不甚富裕,却天赋上乘,进了筑院修习。富商家看中此女日后前景,遂和邬老七定下亲事。
邬秀百般不愿,奈不过父命,竟和一仙族男子私奔。富商家怒火中烧派人追拿,但邬秀不愿爱人被巫族戕害,便舍下爱人自愿被绑回来。
她回来时已经珠胎暗结,富商之子忍不下这口气,闹着退婚,结果借酒消愁醉得厉害,深夜纵马从马上摔下来,生生摔死了。
富商一家将过错都归咎到邬秀身上,扬言要她一命陪一命,遂才有了今日这遭。
主角团六人沉默着,望向邬秀的目光复杂而同情,他们是仙族,无法插手巫族的规矩礼教,但看着一个年轻少女即将被生生绞死在眼前,都面露不忍。
姜晚晚紧握着衣角,人情冷漠礼教大于天,这样狭隘闭塞的巫族,人人都要循规蹈矩,步步不能行差踏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邬秀的倔强和放肆大笑,无疑激怒了邬家观刑的人,与围观人群。
大祭司苍老而明锐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斜睨一眼身旁的基徒,基徒会意,立刻沉下声音高喊:“邬秀执迷不悟,公然挑衅巫族族规,罪不容恕,即刻行刑!”
随着基徒的一声令下,绞刑台上立刻有了动作。
粗绳毫不留情地套上邬秀的脖子,她被推搡着踏上绞架,癫狂地大笑着。
“落!”
木制的机关哒哒作响,邬秀脚下的踏板从中弹落,她身体垂坠,粗绳瞬间绷直。
纤细的脖颈被粗绳紧紧勒住,邬秀本能地双脚乱蹬,发出痛苦的嘶哑声。
姜晚晚六人不忍地别过头去,而围观人群热悄静一片。
邬秀的四肢渐渐失去挣扎,双手垂落下来,身体跟随惯性来回摇摆。高耸的腹部犹如胀起的球,木架发出缓慢陇长的吱呀声。
她是礼教的牺牲品,也是巫族警示族人的旗帜。
没了生息的邬秀,就那样被堂而皇之地吊在人前,周遭者有的叹息有的议论,邬秀致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犹如怨毒的火种,让人望而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