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碎裂开来的玻璃箱旁边,鲜血肆意地在地面上奔流,划出了一道道鲜红的纹路,原本就十分浓烈的血腥味现在变得更加刺鼻。
猝不及防的玛蔻利连连闪避,好不容易才躲过这些四处散落的血流,没有让自己沾上污秽。
站到了一边之后,她才终于有余裕看向了夏露这边,然后被那些闪耀着红色光芒的宝石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什么?”她禁不住问。
“是用来给恶魔使用的献祭物品。”夏露小声回答,“恶魔的胃口通常很大,如果只是平常人的鲜血的话难以餍足,所以在古时候有些恶魔的信徒就尝试使用宝石来吸收融合鲜血,以制造出更加精华的献祭物品,总的来说效果还算可以。不过……”
夏露俯下身来,从玻璃槽的底部拿起了一块宝石,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下。“看上去纯度并不怎么样,看来宝石的材质并不是太好,提纯的手段也有问题。”
这样的宝石,夏露自己也带过一袋来到了王都,然后全部送到了地下的研究机关当中,作为恶魔的饵食,维持祭坛的正常运行,当时她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波折。当时她也更加没有想到,必要之恶协会居然已经找到了那里,而且强行将鲜血灌满了祭坛边。
当时她就想过,为什么协会没有和她一样直接带一点宝石过来?
现在看来,他们所使用的宝石浓度不够,所以为了唤醒恶魔重新和它建立联系,他们大量使用了鲜血,就像当年刚刚得到了祭坛的王国政府一样。
而且,看上去这个必要之恶协会还打算继续进行他们的努力,试图提高这些宝石的纯度和品质,毕竟它们对别的恶魔也管用,绝对不只是仅仅用在这里而已。这里就是他们的实验室之一,那些草稿应该就是他们实验时的记录吧。
从这些痕迹来看,他们应该在今天白天还在进行着自己的实验,只是到了晚上才仓促转移而已。
不管是献祭还是实验,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命,所以夏露可以断言,那些被他们带过来的孩子恐怕活不下几个了。
“原来如此。”得到了夏露的解释之后,玛蔻利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些人,还真是下得了手……”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了,外面怎么一直没有人跟进来?”
她茫然看向了门外,然后骤然止住了口。“不好,他们有危险!”
她想起了自己带过来的那几个神庙的护卫。
“我们出去看看吧。”夏露也低声说。
“嗯!”玛蔻利点了点头,然后马上向门外走了过去,借助昏暗的光线,她小心地绕过了地上积有鲜血的地方。
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看着她快速往外走出去的背影,夏露微微皱起了眉头。
毫无疑问那几个人肯定已经死了,这一点她即使不出去也能够想得到。刚才她打破玻璃柜子的时候,发出了那么大的声响,但是门外毫无反应,在那时候夏露就知道外面肯定出事了。
不过,说到底,这些人并非是她的属下,而她已经跟这些人提示过风险了,所以现在哪怕出事她也觉得自己没有责任。
真正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玛蔻利本人。
从她和自己一路同行过来的情况来看,她确实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身手也不行,确实不像是能够和人战斗的类型。
夏露刚刚直接砸破玻璃槽,让血水四处散落横流,其实也正是看看她到底身手如何,可是从她本能躲避血水的动作来看,虽然算得上轻巧敏捷,但是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超于常人的力量。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是凭什么有这样的勇气,坚持要跑到这里面来?而且到了现在也没有那种普通人会有的绝望和恐惧?
她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一边考虑这个问题,夏露一边不紧不慢地跟在了玛蔻利的后面,冷眼注视着对方的行动。
不管怎么样,夏露觉得至少应该更加提防她一点,毕竟智慧之神的教团,既然出了一个败类,那么就能出第二个第三个,哪怕玛蔻利看上去并不像是和那边有勾结,夏露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掉以轻心。
说到底,对一个今天自己才刚刚认识的人,夏露绝对不敢轻易托付信任。
玛蔻利当然不会知道跟在她后面的夏露会有如此想法,她的脚步焦急而又凌乱,一心只想着她带来的人的安危。
不过她的担心就得到了答案。
当她来到了门外之后,她发现外面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泊,就如同身后的房子一样。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几具尸体零落地躺在了地上。
借助着剑的光亮,夏露和玛蔻利一眼就数清楚了尸体的数量——正好就是玛蔻利带来的人的数量,显然没有一个人在刚才的袭击当中存活。
更为骇人的是,这些尸体从颈部以上被齐根切断,巨大的切口还在不停冒出鲜血,流到旁边的泥土当中。尸体尚还温热,有些甚至还在微微抽搐,这是脊柱控制的肌肉反应。
而他们的头颅则散落到了旁边,凄惨地和石块混迹在了一起。
看到这一幕之后,玛蔻利喉头微微滚动,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快步跑到了这些尸体的旁边,夏露也镇定地跟了过去。
她的视线从尸身上的创口又转向了滚落在一边的头颅,仔细审视着这些可怜人留在世间的最后残迹。
这些尸体的脖子上的创口都十分齐整,看上去简直就像是用最锋利的铡刀切过去的一样,瞬间就干净利落地把头颅都斩了下来。
而且,那些头颅虽然沾满了血污和泥土,但是表情都是迷茫或者平静,竟然没有一丝恐惧和震惊,好像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很显然,他们都是在几乎同一个时刻,被人用不知名的利器直接杀死的,死的速度很快而且没有痛苦,更加没有机会目睹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绝对不是那个中年人能够使用出来的手段。
也就是说,这里还隐藏着更为可怕的对手。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呢……夏露忍不住微微露出了冷笑。
然而,相比于夏露的镇定,玛蔻利却显得要动摇得多,她弯下了腰,看着这些死去的人们,捂着嘴似乎在无声的哀泣着,痛苦而又愤怒。这些人都是她带过来的,也是她的教友,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心里自然感到难受。
“你没事吧?”夏**贴地等她抽泣了片刻之后,再将自己的手帕给她递了过去,“好点了没有?”
玛蔻利接过了她的手帕,擦了擦自己两边的眼角,然后重新抬起了身来。“我没事,谢谢你,已经好多了。”
“那好,你最好小心点,虽然我不能确定他们的位置,但是他们肯定还留在了这里。”夏露小声对她说,“而且肯定也在等待机会把我们也变成跟那些人一样。”
“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玛蔻利近乎于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人居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也不反对你的意见,不过想要制裁他们的话,首先我们都得活下去。”夏露平静地回答,“眼下我们的情况可是很糟糕哦,就我们两个人了,孤立无援,被暗处的敌人们包围着,最近的援兵都肯定在几里路之外……”
“没错,确实很糟,可是您不害怕。”玛蔻利抬起头来看着夏露,“既然您不害怕,还能冷静地跟我说这些,那您肯定有办法吧?你们这种人不是一直都很有办法吗?撑到援兵赶过来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不害怕是因为我知道害怕没用,不是因为我一定有什么办法。”夏露冷笑着回答,“再说了,你不也没害怕?”
“有您在,我感到很安心。”玛蔻利绕过了夏露的试探,然后伸手将手帕递还给了夏露。“谢谢……”
突然,她好像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的眼角边好像残留着一股血腥的气味,她愕然仔细看了看手帕,发现上面有斑斑血迹。“这是……?”
“啊,抱歉,刚才我从那个玻璃槽里面拿出宝石的时候,手上沾了点血迹,所以只好用手帕擦了一下……本来是打算丢了的,不过刚才看你那么难受,所以就先给你用一用咯……”夏露笑得十分欢畅,“不用担心,这手帕吸水很厉害的,不会透出血迹弄脏你的脸~”
听到了夏露的解释之后,玛蔻利只觉得脸上的血腥气味更加难受了,刚才那种想要作呕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心头,即使是她这样涵养极深的人现在也忍不住生气了,怒瞪着夏露。
“哎呀哎呀,我也是一片好心,请您原谅。”夏露仍旧微笑着,“好啦,现在我们别为这种事情争执了,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情得做呢。”
也许是觉得现在争吵确实不合时机,玛蔻利总算忍耐了下来,只是带着怨气瞪了夏露几眼,抗议了她的恶劣行径,然后就不再追究了。
“那您现在看我们怎么办?”
“敌人现在躲在黑暗里面,我们又没办法找到他们的踪迹,那就只好等了。”夏露直接回答,“先保住命吧,然后等到援军来了为止,只要援军来了就好办了。现在我们先撤出庄园吧。”
“撤出去?您居然会这么说?”玛蔻利反问。
“我虽然不怕死,但我又不是疯子,情况这么不利还要在这里等着。”夏露理所当然地回答。“好了,我们走吧。”
“好吧。”犹豫了片刻之后,玛蔻利只好点头。
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开始退却,
一边走,夏露一边注意着各处的情况,然而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们退出了红色砖墙的屋舍去,沿着小径走到了外围的马厩。
马厩旁边有几棵大树,穿过了树之后就是篱笆围栏,然后就可以出去了。
这时候,乌云开始渐渐聚拢,遮住了漫天的星光。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吧。”夏露抬起头来看了看天。
就在她的话音之间,一条黑线猛然从孤影绰绰的树叶当中垂了下来,犹如是掉落下来的虫子一样,不过它的速度很快,直接向夏露所站的地方卷了过来。
夏露马上往后一退,但是这条黑线犹如有生命的活物一样,又重新翻了一下,然后再度卷向了她的颈部,线的尖端靠上了另一边的树上。
接着,夏露旁边的这棵树,就这样被黑色的线直接穿过,整棵树被切出了一个齐整的断面,然后哗啦啦地倒了下来。
大树轰然倒下,带起了一大片烟尘,也隔开了夏露和玛蔻利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