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你在索求什么？”

这个声音，威严而又冷漠，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却又好像直接在夏露耳边呐喊，让夏露的头脑也随之几乎失神。

冰冷的阴寒也随着这个声音透入到了夏露的身体内，一瞬间似乎让她的骨髓都为之冻结了起来，仅仅在一句话之间，那种邪恶而又蔑视一切的气势，也巨细无遗地展露到了夏露的脑中。

从恶魔的声音里面，听不出恶魔的年龄和性别来——当然这种东西对它们来说也根本毫无意义，只能够感受到那种让人心神震颤的压迫力。

那天伯爵夫人所听到的，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声音吧。

这不是夏露第一次和恶魔接触了，在王都的地下研究机关里面，她也曾经通过深埋在那里的媒介和恶魔交流过，然而和那次有意使用温柔女声来迎合她的恶魔相比，这次接触到的恶魔，似乎更加符合她心目中的那种恶魔的真正形象。

最初的一瞬间，夏露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恐惧，但是很快，这种恐惧又被欣慰所代替。

是的，这是这个恶魔第一次回应她，她苦恼了这么久的问题，终于在今天主动解决了。

纵使这代表着她已经踏入了危险当中，但是这也意味着她终于又往前迈动了一大步。

但是，即使如此，本着谨慎的本性，夏露还是打算先确证一下。

“你……就是恶魔吗？”她问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无聊的问题。

“我们从不称呼自己为恶魔。”脑海中的声音回答，虽然依旧十分冷漠，但是也能够感受到深藏其中的傲慢。“而且，这跟主题无关。我现在能够和你联系的时间并不长，你最好抓紧时间，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它的态度让夏露非常不爽，但是此时并不是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的时候，所以夏露也不以为忤。

“那好，我换个方式问——你是那个和必要之恶协会合作，同时诅咒了我国女王陛下的那个……嗯，存在吗？”

“是的。”这下对方的回答十分干脆了，“就是我，让你们的女王陛下的灵魂受创。”

“很好。”夏露眨了眨眼睛，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兴奋，“虽然不知道您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是想来，您是利用夫人作为媒介来对她施加诅咒的吧？”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又何必再问？”脑海中的声音出现了些许的不满。“人类，我知道对比普通人来说，你的头脑可以算是十分灵敏了，但是我奉劝你，在我们面前不要再耍弄你的那些小伎俩了，这对你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我只是要确认心中的疑问而已，哪怕知道，也得确认。”夏露却没有半分的退让，“那好，接下来的问题——您的对女王陛下所做的举动，是否超出和必要之恶协会的约定？现在就我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他们被您欺骗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请告诉我，您到底有何打算？为什么要为了女王陛下和之前的合作者们翻脸？”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东西！”脑海中的声音加大了音量，震得夏露脑袋发晕。

但是恶魔越是如此，夏露越是笃定，她一点也不向对方示弱。

“我就是要知道这些！”她也以同样的傲慢回答。

毕竟，既然这次恶魔主动开始联系她，那么肯定是某种程度上就是有求于她，而她则应该利用这次机会，尽量从恶魔这里榨取更多信息——当然，前提是不要触碰到恶魔的底线。

所以一开始她有意问恶魔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为了试探对方的诚意，现在本质上也还是在试探。她想要知道，恶魔在她一直展示自己的强硬态度的时候，到底可以对她做出什么样的妥协。

长时间的沉默，让夏露一度以为恶魔已经放弃了和自己的交流，但是她仍旧压抑住了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绝对不在这种神经较量当中示弱。

良久之后，脑海中重新响起了原本的那个声音。

而这也表示，夏露的策略起到效果了，恶魔愿意为了赢取她的合作而做出某种妥协。

“我需要她的灵魂，作为我的食物。”恶魔冷淡地说，“她是恶魔的后裔，而且强度十分惊人，对我来说，这是十分理想的食粮。而必要之恶协会却想要整个地杀死她，然后把她当成试验品，那么我们的合作当然只能破裂。”

“一言不合就背叛盟友，还真是简单易懂的行事方法呢……”夏露冷笑。

恶魔的回复，并没有超出夏露的预计，实际上之前她在猜测整个事情的始末时，已经能够猜出类似的轮廓了，如今只是得到了恶魔的亲口证实而已。

而这个猜想得到证明，也意味着她和恶魔有了合作的基础。

“我们和你们人类之间，从来都不存在什么信誉上的义务，你们也没有资格要求我们为你们的计划行事，弱小的你们能够得到我们的帮助就是幸运了，还想要奢求我们的忠诚，那简直就是荒唐可笑了。”恶魔傲慢地打断了夏露的话，“况且，人类，无论怎么看，你都没有资格在道德上来指责我吧？你心安理得地背叛了你的君主，虽然我不是人类，但是从你们人类社会的道德标准来看，这是最为无耻和邪恶的行为吧？做出这种行为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跟他人讲信誉？”

夏露一时沉默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在对方的指责面前哑口无言，事实上她从来不在乎别人指责自己的道德——只是她发现，对方好像对自己的行动似乎颇为了解。

而这也证实了她心里的一个猜想——那就是，即使主动关闭了和外界的联系，不回应夏露的任何主动接触，这个恶魔仍旧可以通过它的媒介观察到外界的信息，只不过程度有多少就难以界定了。

也就是说，自从夏露从伯爵夫人的身上把那一枚“金币”拿到手上开始，她某种程度上就受到了恶魔的监视了。

还真是让人不快的事实呢……

“好吧，道德上的指责我们不必提起了，我也没有指责您的意思。”片刻之后，夏露再度开口了，“那么，您可以告诉我，您一定只和必要之恶协会合作吗？有没有考虑过别的什么人选？”

“你想要为我效劳？”恶魔直接问。

“如果您非要理解成效劳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的效劳可绝对不是无条件的哦！”夏露回答，“不过，我不知道必要之恶协会许诺了您什么，所以我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更加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所以，我认为自己有必要让您透露这些关键的信息。”

“那么，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既然你这么希望为我效劳，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恶魔没有回答夏露，反而反问了她，“我不是人类，但是我了解你们，我知道，你们讨厌我们，憎恨我们，之所以匍匐在我们的脚下，只是为了从我们这里借取力量而已！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们不惜对我们卑躬屈膝，满足我们的一切需要，甚至崇拜我们，不是吗？”

“您说得很对，我需要您的力量——或者准确来说，我希望您能够成为我的一样武器，用来对付我的一个敌人……那是一个难缠至极的对手，我需要利用我能够得到的一切手段。”夏露冷静地说，“既然您能够诅咒女王陛下，那么肯定你也能诅咒那个人……如果真的起效的话，那么我的胜算就大了很多——怎么样？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吧？而且对你来说，这也是惠而不费的举动，毕竟强大的对手，意味着强大的灵魂，如果能够把那个人也当成饵食的话，想必您也会十分满意的。”

“你处心积虑，就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这么一点东西而已？”脑海当中的声音，对夏露展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

确实，辛辛苦苦和如此强力的恶魔联系上，结果却只是想要把对方当成武器的媒介，怎么看也是浪费宝贵的机会，但是夏露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是的，我对您的要求只有这么一点而已，因为我知道，向恶魔索取越多，失去的东西也就会越多……必要之恶协会的教训就近在眼前，难道我不知道吸取吗？”夏露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倒是希望能够更多地借用您的力量，但是万一因此而失去了灵魂，那岂不是自寻死路？毕竟，您可是一点信誉都没有呢。”

夏露的嘲讽，并没有让恶魔生气，相反他再度沉默了，似乎是在思索夏露的提议。

“你要对付的敌人，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吗？她对你来说确实应该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不，不是她。”夏露马上否定了恶魔的猜测。

而在同一时刻，她也明白了，虽然借助媒介可以一定程度上窥探到自己的行踪，但是恶魔无法窥探她的思维。

“她确实是个强大的对手，但是并非我的死敌，我不需要借助您来对付她——我的敌人另有其人。怎么样？能够答应我的要求吗？”

“对我来说，人类都只是人类而已，没有什么区别。”恶魔沉闷地回答。

夏露眼中闪过了喜色，因为她听得出来，这无异于就是答应她了。

不过，恶魔突然又话锋一转——“然而，这一切也取决于你！你要为我效劳，才能换取我的垂青！想要借助我的力量，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您希望我怎样为您效劳呢？”夏露连忙问。

“之前，我需要你帮助我吞噬你们女王灵魂的最后残余部分。”恶魔干脆地回答，“但是现在，我还要追加一个要求——帮助我杀死你刚才的对手！”

“为什么？！”夏露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