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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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王陛下身负重伤,已经濒临死亡,无法正常履行君主职务的今天,将由谁来暂代女王陛下统领大局,是一个每个人都在暗自思索但是也绝对不肯说出来的问题。

即使是首相阁下,也是将它放在最后才肯说出来——而这也只是因为他是义务所在无法逃避而已。

随着首相阁下点出这个问题,早已经将考虑深藏于心的众人们也随之精神一震,要么准备投身其中,为自己博取接下来更进一步的资本;要么就打定了主意明哲保身,深恐自己被漩涡所吞没。

这场不见波纹的旋涡的中心,自然就是分处于长桌两端的奥棠丝公主殿下和伊赛亚王子殿下了。

他们是女王陛下最大的两个孩子,甚至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弟,但是权力运行的逻辑却自然而然地超越了所谓的手足情,使得他们成为势不两立的竞争者,更加让他们的追随者也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派别,彼此互相倾轧互相憎恶,非要把另一边压倒下不可。

而两位殿下的支持者们,现在也在以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首领,似乎在等待着他们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发起冲锋的号角。

“迪-塞里奇公爵,您说得非常有道理。”伊赛亚王子殿下抢先开口了,“在这个危机的关头,女王陛下无法理事,诚然是王国极为巨大的损失,尤其是现在我们急需坚强领导和果断行事的时候,作为陛下的孩子,王国的继承者,我需要展现出这种坚定,只有这样才能够让王国度过难关!”

“坚强的领导——您说得对,我们现在就需要这种东西。”公爵点了点头,微微笑了起来,“殿下,我很高兴您能够有如此积极的心态,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虽然他表面上是在鼓励为王子殿下,但是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实际上也没有认可王子自封的领导地位,或者说,他知道他说了不算。

王子殿下想要站出来当摄政者,还需要看另一个人同意不同意。

不光是首相,其他人也瞬间把视线聚焦在了公主殿下身上,似乎是打算看看她怎么应对抢先站出来发动进攻的

“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确实需要足够坚定的领导。”不出众人所料,奥棠丝公主殿下马上就开始反击了,“不过,我并不认为伊赛亚拥有这种特质。他现在还非常年轻,而且并没有经受过太多考验,实在无法仓促将大任加诸在他的身上——我认为,在这种危机关头,身为女王陛下最年长的孩子的我,才是最应该承担这种考验的人。”

“您不过就是比我年长几分钟而已,奥棠丝。”被姐姐如此贬斥,伊赛亚王子有些不高兴了,没好气地指出了现实,“如果您认为我太年轻而不能承担大任的话,那么您不也是一样吗?”

“我不一样。”公主殿下毫无羞愧地回答,“在这些年当中,我已经在母亲的指点下,做了很多事务性的工作,如果说有谁能够代替母亲来主持国政的话,我是最佳的人选。”

“恰恰相反,我不这么认为。”伊赛亚王子殿下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姐姐,充满了攻击性,“陛下确实让您负责了不少事情,可是您做好了吗?您协助她管理禁卫署,结果我们王都反而因此屡屡遭受袭击,难道这不是您负有责任吗?更有甚者,敌人居然把飞艇都给开到了王国的腹心地区,而您却事先毫无察觉!就是因为您,母亲才会深受重伤,国家才遭遇到了目前的灾难!”

随着王子殿下尖锐的指控,会议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就重新变得极度凝重起来。这些尖刻的指控不管到底有没有道理,被公开摆上台面就已经意味着这是在宣战了。

所以,奥棠丝公主也随之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姐弟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甚至让坐在他们两个身边的两位小殿下也浑身不安。

“在突发的袭击发生之前,我去接手禁卫署只不过短短几天而已,短短几天里面,难道我能够对它施展什么有益的影响吗?”公主殿下以冰寒的声调冷冷地说,“不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会彻底改造它,让它重新变成王国的得力工具,让类似的袭击不至于再次发生,对此我可以保证。反倒是你,伊赛亚,母亲让你去帮助打理军务,难道你就做好了吗?在事发的时候,军队调动如此迟缓,以至于母亲本人也身遭袭击,最后变成这样,难道你没有责任吗?”

“母亲并没有跟我们说过他的行踪,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来为她制定保卫计划。”片刻的语塞之后,王子殿下也连忙为自己辩解。“这个问题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了,你身在宫廷,天天都陪伴着母亲,为什么她离开了王宫这么大的事情你却事前毫无所觉?”

在重臣们的注视下,两位殿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揭底,吵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仪态。

他们心里也十分清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是绝对不能讲究风度和谦逊的,只能展露出决心,哪怕为此和对方彻底闹翻,也要得到代行王权的机会,或者至少不让对方有这样的机会——否则恐怕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而这种争吵,当然也不会仅仅是持续在两个人之间而已,很快,他们各自的支持者们也加入到了这场争论当中,讨论的问题也不局限于两位殿下之间的资格了,而是变成了相互的挖苦讥刺,很多陈年旧账也被拉了出来,一下子让这间会议室变得十分嘈杂,犹如吵闹的蜂房一样。

此刻,已经没有人再为他们那位至高无上的君王的生死操心,反而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新的权力分配当中。

当然,在激烈争论的漩涡当中,还有一群人是岿然不动的,他们可以算得上是中立派了,他们中立的理由不尽相同,有些人是害怕押错注,有些人是根本不想掺和进来,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而这些中立派当中,首相阁下当然是其中地位最高的人。

而他,也一直都在耐心观察这场争吵。

他当然不是在关注姐弟两个人吵架的具体言辞,而是在观察他们支持者的强度。

一直以来,因为有意在跟两位殿下保持距离,所以他还不太清楚他们到底积攒了多少势力,所以他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来确定一下到底谁占上风,然后再来决定支持谁。

可是,最后他却发现两派人的力量其实差不多,每一边都有有分量的支持者,但是谁也没办法压倒谁。

哎,这就很难办了啊……首相叹了口气。

对他来说,具体支持谁是不必在乎的问题,他只要支持优势一方而已,然后顺利把这段过渡时期做完,再安然离开,享受退休生活。可是,上天跟他开了玩笑,居然没有优势一方。

如果他贸然支持一个,选对了还好,万一选错了边,那接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来,只能采用折衷手段了啊——在耐心的观察过后,首相下定了决心。

现在这个情况,国家可以说是群龙无首,不管怎么样必须搞出一个领导核心来,既然两位殿下都互不相让,那就干脆采取不偏不倚的策略吧。

“两位殿下,稍微停歇一下吧。”在争吵正达到最激烈的顶峰时,首相阁下冷不防的发言,终于让这群人冷静下来了。“现在大家正需要团结,怎么能够互相争吵呢?如果我们这样吵下去,国家只会越发败坏,到时候我们怎么跟先人交代?”

首相阁下的言辞十分温和,但是也足以让争吵的人们冷静下来了,毕竟在针锋相对的争吵当中,他们也发现两边势均力敌。

“目前来看,恐怕我们无法直接选出代行王权的人选,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干脆退而求其次吧,组织一个摄政委员会,由委员会全体成员来集体决策,然后作为王命下达下去。”首相说出了自己的折衷意见,“在我看来,这个委员会当然要以两位殿下为主导,然后再加上几位有威望的大臣作为辅佐,大家看怎么样?”

“摄政委员会……”公主殿下陷入到了沉吟当中,似乎是在估测形势。

最后,也许是她判断自己难以在今天完全取胜的缘故,她最终点了点头,“好的,我支持您的提议,另外我认为,作为王国的首相,您理所当然是其中一员。”

“我也同意,这恐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王子殿下也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太好了。”首相阁下松了口气,“另外,为了提高效率,我认为这个委员会不应该有太多人,两位殿下各自推荐一个人吧,这样五个人来组成摄政委员会,重大问题由多数决议来做出决定,两位殿下觉得如何?”

“不错。”又沉吟了片刻之后,公主殿下点了点头,“那么,我推荐掌玺大臣来出任,他德高望重,已经为王国服务的几十年,在这个危机时刻他应该用自己的经验和智慧来帮助国家。”

掌玺大臣就是已经年事已高的迪-托纳利侯爵,他为王家效力了多年,现在身居掌玺大臣一职,是女王陛下的亲密顾问,平时也负责宫廷内的一些事务,当然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他曾经当过奥棠丝公主的老师。

“那我推荐埃德尔斯坦公爵,他同样德高望重,而且具有丰富的经验。”王子殿下也提出了自己的人选。

对此首相也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知道,埃德尔斯坦家族和王子殿下关系十分密切,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定了吧,这两位老臣辅佐两位殿下,大家来一起执行摄政事宜。”首相做出了总结,然后看向了另外两位殿下。“殿下,您还有其他意见吗?”

伊洛娜和菲利普两位殿下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无异议。

他们年纪太小,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因为年纪的缘故这些年来没有机会参与到国家事务当中,所以根本没有培植起自己的亲信势力,也就没有资格和手段来参与到这种争夺当中,摄政这种事自然也跟他们没关系。

虽然伊洛娜公主刚才提出滑翔机设计的时候让众人们眼前一亮,原本不佳的印象也随之有些改观,但是印象是代替不了实力的,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两位殿下统统都被重臣们下意识地排除在外了。

当然,伊洛娜公主本身也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

“很好,我很高兴大家达成了共识,那么接下来我们来把积压的重要事务尽快办完吧。”眼见大势已定,首相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虽然被抬进了摄政委员会,但是他并不觉得高兴,相比于两位殿下的党徒来说,他只是其中的孤家寡人,行动的权限肯定高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有可能卷入到两位殿下的斗争当中。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只是为了稳定眼下的局面,不至于让两位殿下马上就决裂而已,也算是为国效劳到最后一程吧。

他当然看得出来,两位殿下都只是把这个当成权宜之计,他们是非要把对方打倒不可的,所以这个短暂的过渡格局,天知道能够持续多久。

他当时认为女王陛下年纪还不是很大,还没有到让子女接班的地步,所以为了避嫌,他有意远离两位殿下,不发展任何私人关系。

结果突然发生的事件让他措手不及。

看来,用不了多久,他就得要从这个位子上离开,然后不得不在政界销声匿迹,回到家族的庄园当中,靠着和未成年的孙子孙女们聊天讲故事来打发时光了吧。

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嘛,在这个位置上,风光已经享受够了,也许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公爵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暗暗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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