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察官阁下恭敬的注视下,女王陛下在侍从的簇拥当中离开了会见厅,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随着卫兵将大门徐徐关闭,也宣告监察官这次的觐见的结束。
监察官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大门的最后一丝缝隙被合在一起之后,她才重新直起身来,缓步退出了宫殿。
沿着早已经熟悉的路径,她一路默不作声地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尽管有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在盯着她,猜测着她这么早觐见女王陛下的用意,但是她却面无表情,也不跟任何人视线交汇,不泄露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只有如此能够把握住为臣的分寸感,她才能够这么多年来一直维持着女王陛下的宠信,被委以重任吧。
在沉默当中,她回到位于王国角落里的禁卫署官署当中。
当踏入到了这座其貌不扬的建筑之后,监察官直起了腰来,昂首阔步往前走着,在卫兵的致敬和属下们的致意当中跨过了黑白色相间的地砖,一路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仅仅是跨过了几道门,她的气度和气势就完全变化了,从外面的谨小慎微,变成了里面的温和从容,顾盼之间眼睛里充满了神采,脚步严谨而又不失压迫力,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里是她供职了二十年的地方,也是她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地方,在这里她可以享受到足够的权威和敬重,哪怕就理论上来说她还只是二把手而已。
女王陛下刚才已经近乎于明确地跟她承诺了,只要过阵子署长亨克萨尔去职,她就可以顺利接任,执掌这个要害部门,并且会得到女王陛下无保留的支持。
她还年轻,还有更长的时间可以在这个职位上享用到无比的权势和光辉——只要完成女王陛下的心愿。
话说起来是很简单,但是实际上来做的时候却又谈何容易,这个女王陛下绝不是好伺候的人,在她身边呆了二十几年的监察官阁下自然也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想要让她满意,需要注意提防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任何时候都不得不辛苦应对,让自己不要因为君王的心血来潮、或者无意当中触犯了什么忌讳而突然失宠。
但是,相比于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来说,这种辛苦是值得的。
绝对是值得的——当走到上楼的楼梯之前,抬头看着伊赛亚一世大王的雕像时,监察官默然心想。
厚厚的墙壁和密闭的窗户让禁卫署内似乎笼罩在了永不消散的阴暗当中,而监察官阁下踏着阴影当中的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
和外面阴影密布的环境不同,监察官阁下经过精心布置的办公室,亮堂而又奢华,是一个舒适的地方,更像是贵妇人的居所而不是一个森严的办公场所。
不过,今天办公室内的气氛,倒是跟舒适无关了——随着监察官阁下打开了办公室的们,两个少女的视线一下子就聚焦到了她的身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有一种引而不发的紧张。
而监察官则温和地朝她们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关上了门,再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随着她的脚步,两个少女都是一脸紧张,想问又不敢问,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
她们都是今天凌晨见到了那个叛贼之后,连夜赶回到王都来的。
最近,为了应对袭击王都的事件,监察官阁下一直都在署内办公,就连晚上也留在这里休息。在今天拂晓的时候,她就在这间办公室当中,接到了这两个人突然从王都郊区赶回来的消息。
当听完了她们的汇报之后,没有经过任何的犹豫,监察官阁下选择了严密地封锁了消息,将这两个部下留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然后自己紧急前往寝殿去觐见女王陛下,而她们也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着女王陛下对她们最后的裁决。
“我刚刚面见了女王陛下,陛下对你们所取得的进展十分满意。”监察官也不打算绕弯子,直接就对她们两个说,“接下来将是更为艰巨任务,我需要你们继续以之前那种负责人的态度勇往直前,达成女王陛下的期待。”
“也就是说,女王陛下并不打算追究我们吗?”米苏似乎松了口气。
“追究你们什么呢?”监察官笑着反问。
这个似有深意反问让米苏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米苏窘迫的样子,夏露连忙站出来了,“米苏是担心您追究我们擅自回来的责任吧,毕竟我们是抛下了那边的部下直接跑回来的。”
“这个有什么好追究你们的?”监察官哑然失笑,似乎接受了夏露的解释,“你们的任务本来就是搜索那些叛逆,现在搜到了那个最危险的叛逆,第一时间跑回王都来报告情况,这是最为明智的举动,怎么可能会有人因此而指责你们?不,夏露,我认为你们做得非常好,展示出了应有的素质——并没有愧对女王陛下和我对你们的信任。”
夏露总觉得监察官阁下最后一句话若有深意,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夏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低下了头来,接受上司的指导。
“很高兴,事情的发展好得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我们终于揪出了西克特-迪-内森伯爵这个叛逆。这个人曾经当过禁卫署的监察官——也就是我的前任,接触到的机密自然是数不胜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王国来说是最为危险的敌人,比那些外来的敌人还要危险几倍!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天知道他还会给我们再来什么惨痛的代价。”监察官看着她们两人,然后着重提示,“因此,女王陛下已经决定了,现在我们全部精力应该优先消灭迪-内森伯爵上面!”
夏露和米苏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监察官的指示。
“米苏,你做得很好,在旧日的交情和对王国的忠诚当中,我很高兴你做出了应有的正确选择。”接着,监察官将视线放在了米苏身上,“你们没有和他死战到底,这一点我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实力强大,不是你和夏露两个人就能够解决的——但是,在接下来,我们要竭尽全力去捕杀他了,而且不允许再后退,我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念及旧情,把对女王陛下的忠诚贯彻到底,明白吗?”
“我知道的,阁下。”米苏小声回答。
“嗯,那你先去贵宾室休息下吧。”监察官挥了挥手,示意她暂时离开。
贵宾室是部门用来招待贵客所用的,陈设十分考究,一般来说不会开放,这次特别允许米苏去入住,显然也是一种难得的礼遇。不过,米苏却能够从监察官单独叫开自己当中闻到一丝别的味道,于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视线看向了夏露。
夏露朝她点了点头,示意米苏放宽心来,她视线中的坚定,也感染到了米苏,米苏带着一种安心感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在米苏离开之后,办公室里面只剩下了两个人,而这时候气氛要变得凝重了许多,监察官阁下的表情也从刚才的温和变得严峻了起来。
“夏露,我想你应该明白目前事态的严峻性了吧?”监察官看着米苏,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希望你接下来能够诚实地面对我,把它当成一次正式的讯问,这样对你,对米苏,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我会诚实地面对您,阁下。”夏露恭敬地看着对方,“您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迪-内森伯爵出现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场?”监察官阁下没有再多说,直接抛过来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为什么唯独是你们两个人跑过去并且找到了他,是不是之前和他有过什么沟通消息?”
“我们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先生会出现——甚至我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直到昨天晚上为止。”夏露回答,“实际上,我们原本只是想要在那里搜索敌人的踪迹而已。”
“详细跟我解释。”
在监察官阁下的注视下,夏露小心翼翼地将她们在歼灭吸血鬼的时候有意留下了一个幸存者,然后借助幸存者来作为钓饵搜索隐藏的敌人的整个计划——当然,夏露有意抹去了自己当时私放了吸血鬼的动机,转而说成了蓄谋已久的计划。
“那个吸血鬼现在在哪儿?”监察官阁下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才问。
“吸血鬼已经跑了,在伯爵的追逐当中,他受了伤,不过伯爵似乎没有杀掉他的意思。”夏露回答。
“你认为是故意不杀掉的吗?”监察官再问。
“我认为是的。”夏露点了点头。
“那么,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迪-内森伯爵是有意想要找上你们的——不,我应该说,是有意找上米苏的?”监察官阁下的视线骤然变得更加严峻了。
夏露犹豫了片刻,但是在这么严峻的视线之下,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那么,刚才你们告诉我说,你们和他什么都没有交流,是在骗人的吧?”监察官阁下平静地问,“夏露,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迪-内森伯爵找到米苏,到底想要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