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淡紫色的白色灵光在树林间腾挪急闪，直到天际一道青色划过，风卷着林子里的枯叶盘旋飞舞，待到尘埃落地，一身着青衫的男子卓然而立。月华之下，风托衣衿，单手负在身后，气质如仙，风华无双。

“你竟然会用了咫尺，肯见我？”此时他已经没了七日前的暴怒，一贯的笑容浮在面上，望着不远处一棵合欢树下的佳人倩影。

“锦儿有一事想问，还请少司命解惑。”

淡漠疏离的软糯娇声荡在这林子里，微凉的风扑在树间，打下淡粉色的合欢花，轻飘飘落在树下女子的发髻上。

伞形绒球状的花被月华映的迷离虚幻，而那女子更比花娇，朦胧之中，绝世独立，倾城妖娆。

被她称作是少司命，而非师傅，伯瑜挂在面上的笑略僵，总是微翘的嘴角平了平，眼神黯淡了些许。“锦儿想问什么？”

“天君真是闭关悟道去了？”她原本真的是信了，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味儿，总觉得事有蹊跷。伯瑜行事古怪，天君恰巧闭关，魔界三位将军都逃出魔界，魔界之门外驻守的天兵天将成了摆设？

“锦儿果然心思玲珑。”

“什么心思玲珑，不如直说我多疑好了。”对于他的夸赞，合锦嗤之以鼻。

“多疑也要疑对地方，错了便是笨，对了就是聪慧过人。”伯瑜双手都背过身去，猛地深吸一口气，再又吐了出来，而后说了句险些让合锦崩溃的话。“天君被我伤了。”

“你说什么！？”合锦愣住，须臾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张着口像是吞了一只臭虫一般。“你怎么，怎么可以伤了……”

“他要杀伯瑾。”伯瑜冷声道，眸中闪过一抹决绝。“我就算舍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人伤了他分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的画像传遍九重天界之前，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逍遥了这么久。九重天上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没人有时间理你，否则你早就该被捉回去了。”苦笑一声，伯瑜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自怨自艾，还是在可惜没有早些捉了合锦回九重天。

“天君为何要杀师伯？”既然伯瑜是她的师傅，那伯瑜的同胞哥哥自然就是师伯了。“师傅你非要杀了帝星可与此事有关？”

“是天机阁。”

伯瑜不打算再瞒下去了，以他对合锦的了解，若是他不说，她大概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与其等着被算计，不如赶紧招了。

“天机阁顶楼暗格之中发现了一枚玉简，是师祖留下的。上面说伯瑾命有一劫，不止在他自身，还会牵连了三界生灵，纵使生灵不死，三界也会因此元气大伤。原本就神位不全的天界，再伤了元气，只怕再不是魔界的对手。所以……所以天君要杀他。可我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我先是伤了天君，偷袭而为。后又忙着找解决办法，皇天不负有心人，索性还真让我找到了法子。逆天改命，此术精细，需要帝星魂魄为引，皇天后土为本，只要成功，我就能改了他的命盘！”

“逆天改命，这又是哪儿来的法子？师傅，帝星之魂岂是说用便用，皇天后土也是三界仅存的一对，天君若是出关，你可就……”

“阿瑾他昏迷至今未醒！我就算是被天君挫骨扬灰，也要救他！”伯瑜双拳紧握，蓦然吼道。旋即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腾腾怒火，嗤笑一声道：“妄我妻妾成群，千百红颜终是抵不过一个他。”

合锦垂下眼睑，抿着唇，不再言语。她与他认识千年有余，虽不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却也称得上是往来慎密。就算他平日里掩饰的再好，也还是多少被她看出来些端倪。他爱他的同胞哥哥，不仅仅是亲情的爱，而是……

断袖之癖已经是难以启齿了，若再加上乱 伦一词，只怕让人知道了，他们二人都要被吐沫星子淹死。

伯瑜知道合锦聪明，千年相处，他也明白自己的秘密怕是早就让这小丫头知晓了。现在说出来，再看她那不咸不淡的表情，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知道了。

“锦……”

“你告诉我怎么收集帝星之魂，我帮你。”月光打在那白皙剔透的脸上，如月牙般的浓密睫毛下，一个扇形的阴影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忽浅忽浓。

“你帮不了我。”伯瑜看着她眼中的那抹坚定，苦笑着不忍打击道：“帝星有紫微星相护，除非生老病死，便只有天界同样被紫微星认可的神灵才能将其杀死。敖极五日前已经正式继承了西海龙王之位，白灏是青丘帝君更不必说。至于那霍渊将军……他本名并非霍渊，在他飞升天界之前还有一个名字，你应该知道的，他叫——嬴政。”

“嬴政？他怎么可能是嬴政！？”合锦惊呼，但随即又想起白灏曾经也跟自己提起过此事，吊足了她的胃口，只不过当时被突然闯入的瑶姬给打断了，而后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以至于更没那个心思问什么霍渊。现在想起，这事儿恐怕是真的，果然足够震撼。

那秦始皇是个什么人物，杀伐果断，千古一帝。可就因为他是这样的身份，居然可以得道成仙简直就是奇迹。

修仙之人最忌欲望太盛，而且最讲究心无旁骛。秦始皇一统六国，欲念可见不是一般的小，更不可能潜心笃志、修仙悟道。

“他是叫嬴政没错，但他却不是一统六国的那个嬴政。”

“什么意思？”

“他一心想要得道成仙，却奈何身份特殊，但好在他还有一个弟弟，有野心，也有些本事，只因身份地位不如霍渊，所以大事难成。”

合锦心中一动，挑眉道：“所以，他弟弟成了嬴政，而他这个真嬴政则悟道成仙了？”

伯瑜点点头，勾唇浅笑。“紫微星承认的帝皇只是霍渊，所以即便他弟弟代他登上皇位，也不可能让紫微星重新选择了。嬴政就是嬴政，即便嬴睿成了嬴政，也不可能改变真正的帝魂。”

原来霍渊的弟弟叫嬴睿啊，合锦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似在消化这霍渊上神竟然就是‘秦始皇’的信息。

“所以，你根本帮不了我。”林子里静了半晌，伯瑜倏地打破了宁静，末了叹了口气。

“我可以。”女子纤柔的声音无不透着坚定，更是带有几分肃然。“师傅你手里不是有嬴睿的魂魄么，既然他的魂都能弄到手，那其他的……比如十几年前应劫而亡的东陵帝君。”

“不行！”伯瑜拒绝的干脆，他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儿，她有几斤几两，脑子里都有什么，他自然是最清楚的了。“换魂之术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不行，除我之外，谁还能帮你！”听他拒绝，合锦一时间怒不可遏，他要救自己在意之人，她不反对，甚至她还会尽自己所能去帮他，前题是不能置白灏于危险境地。“你让他连杀两位帝星，是想要置他于死地吗？”

“我这是没办法！再说他若是做不到，又岂会傻到答应我。”

“那是你用我的去留威胁他，他必然会答应！”

“那你用换魂之术他就会答应？你还怀着他的……”

“我没怀孕！”

一句话令林子骤然安静下来，静的诡异。不知从哪儿飘来的一朵云将一轮弯月遮了个严严实实，风过，女子发髻上的合欢花被吹落，滚落在尘埃之中。

不知过了有多久，只那片云被风赶走，月华再度洒落的一刻，女子粉唇轻启带着冷漠。“涂山氏为何会被囚禁在九重天仙府之中，我并不指望少司命能如实相告。但既然天君闭关疗伤，大司命重伤昏迷，少司命似乎也是无暇顾及到我，那我也无需再隐瞒。少司命，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锦儿……”伯瑜被她那疏离的态度刺的心里发紧，眉头蹙了又蹙。

涂山氏的命运早已注定，那绝不是帝星之魂就能改变的，甚至可以说……涂山一族恐怕再无出世之日，但这些他又怎么能告诉她？

是他害她失去了百年的记忆，是他亲手封印了她之一族的九尾，更是他亲口承诺涂山翊，在几千年后便为涂山族除去封印。

但……他却是骗了他们的。

此封印乃是天机所留，原本是有解，可奈何典籍损毁严重，那解封之术根本已经丢失。而这些……是他断然不能说出来的。

“岳晨并没有死，此事想必少司命已有耳闻。青丘帝君掌握天界四分之一的兵权，又是上神之位，即便真能连斩两位帝星，却也绝非安然无恙，神魂定然被心魔反噬重伤难愈。到时候，天界少了一位上神，岂不得不偿失？再说我，我本就天资有限，这辈子无法到达上神之境。而换魂之术需要被施术者没有任何抵触之心，身心绝对的配合，如此想来，我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就是五百年的修为么，对像我这般的废物一点用处都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