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悄然站在门外,从薄门纸中偷看着殿内所发生的一切。黑衣魔君宛若地狱的魔神,言谈笑意之中都带着杀戮的气息。而就在魔君身旁那熟悉的纤弱身影,褪去了常穿的紫色轻纱衣,深红色的华服似乎并不太适合她。
偲儿,偲儿……
自从离别之后每日每夜都会在梦中见到的女子今日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但他却不敢承认与那女子有任何瓜葛,他害怕,一旦承认便会坏了心中的计划,更害怕伽箬会以言偲来要挟他。林瑶华没有什么能让人威胁的,唯一的软肋就在此。
偲儿,我当做不认识你全然是为了你而考虑,若是我承认,也许魔君会立刻杀了你。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当做不认识你,希望你能谅解。
虽然这样想着,不得不承认,绝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在他自己身上,他怕重逢后他又会心软。
“魔君大人,如何才愿意放过七曜呢?他对你全无一点用处,将他困在幻境也不过是增添些许烦恼。”薄纸下看不清女子的神情,但从那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中瑶华能够感觉到,那个叫七曜的对她很重要。
七曜,七曜。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半响脑海之中倒映出那温和的白色身影,这让瑶华想起了一个人。仙霞洞里的好兄弟七曜,眉头深锁,脸上露出一丝非常痛苦的神情。
“难道真的是他?我的好友七曜?”他呢喃的说,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仍然忍不住问自己,真的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七曜吗?
薄门纸透出女子那绝决的脸容,她接过伽箬递上的短刀,便朝着自己手腕上划去,惊的他险些喊出声。
林瑶华抹去脸上的细汗,黯然离去……
当看见推门而入的女子时,言偲更加肯定了一件事,魔君大殿中见到的人就是林瑶华。
她坐在椅上,抬头看那脸上存着怒气的女子:“拾霜仙子,找我何事?”
“你还认得我?”拾霜惊讶的说,摇摇头,“言偲你是怎么来苦无之地的?”
“拾霜仙子是怎么来苦无之地,我便也是那样来的。如果没事,还请仙子出去,我想休息。”她轻轻一指,像是下起了逐客令。
拾霜并没有听从言偲的话乖乖的离开,反而在她面前坐下,斜着眼飘向言偲:“这么说来你该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抬头,眼神有些迷茫:“我?我不过是凡人罢了。”
“言偲,你自己想想看,你有没有见过日夜吸引妖魔的凡人?你又有没有看见过,濒死却又复活过来的凡人?”
女子步步紧逼,神色飞扬,渐露一丝阴霾:“倘若你见过,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这苦无之地是何地方?”
她踉跄的靠在椅子上,摇摇头:“伽箬说苦无之地乃是妖邪聚集之处,那又如何?”
“其实在你心中早就已经知晓所有答案,为何要抵抗呢?”拾霜凑近在言偲耳边,轻声喃喃。可是在她听来那样的轻喃声却比利刃划在腕上还要痛上千百倍。
“我……我不知仙子究竟想说什么,我累了。”
“言偲啊言偲,你为何总是不愿意承认已定的事实?”那妙龄女子嘴角扬笑,“关于你是妖的事实。”
妖?她是妖?
犹如五雷轰顶般,言偲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紧地抱住头,生怕它就此裂开。不要说,不要再说了。她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仙妖魔,都和她言偲没有关系,她是人,琅桓皇朝中最平凡的青楼女子。
拾霜却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她紧紧地抓住言偲抱住头的手腕,硬生生的往下扯:“言偲,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刚刚发现事实的时候我也无法接受,这全都是命数谁都无法逃避。”
命?告诉她她实际上是妖,跟魔虎七曜一般是个妖,这样的打击下还让她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呵呵,仙子三言两语便说我是妖,你有何证据?再说了,若是只有妖才能来的苦无之地,你又为何会在此?莫要告诉我,你是来抓妖的。”
“你!”
“再说,连林瑶华都能来这,我为何不行?”双瞳眯紧,只露出一条小缝,“仙子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还是请回吧。”
“哼!我看在瑶华的份上才不收你,你不要沾沾自喜,老天自然会收拾你。”见到胁迫之术并不能让言偲怯弱,反而狠狠地回了她一击,拾霜只能言辞中又恶毒上两句,摔门离去。
就在女子愤然离去之时,身后那着深衣的女子苍白了脸紧咬住唇,跌坐在地。
美人如斯,酒又十分香醇。饮一壶美酒再看如斯美人悦目舞姿,不亦快哉。
然,如今这醇酒美人似乎再也引不起坐在殿中魔君大人的眼,仅是舞了半曲,他便摆摆手:“停!”
粉衣女子笑着替他斟满酒,纤纤玉指落在男子肩上,轻唇呢喃:“大王,怎么忽然喊停了?这舞不是大王最喜欢的吗?”
“我有说过是我最喜欢的吗?”男子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这种粗俗的舞蹈怎可能入得了我的眼,就没有更好的舞蹈了吗?”
“这……”见到伽箬心情不佳,她也不敢妄加言语只能轻点点头,“最美的舞当然只有大王的两位娘娘才舞的出,只不过。”
“不过什么?传她们上来,许久不见我都快忘记两位美人了。”
那两位侧妃均是妖中最美的女子,不论出生或是妖法都算的上上之选,更重要的是两位妖中之美人算作他稳住苦无之地最关键的两颗棋子。若是放在灵魂未被天帝那老儿撕裂之前,这世上又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美人,倘若他真的想要,随便一招手,有多少貌美的魔族女子甘愿跪在他面前,求着他收下。
只不过今夕不同往日,他一遍想要继续坐着魔君的位置,一边却又要担心苦无之地的那些妖奋起反抗,他力量尚未恢复,贸然发功只能落得两败俱伤。
等了许久就不见他的两位侧妃出现,魔君伽箬脸上极为不悦,轻扫一眼身旁粉裳女子:“妖族的两位公主还真是气派大,本王要她们献舞居然也敢不听?难道连苦无之地也想反本王?”
“请魔君大人赎罪,她们还在打扮,过一会便会来了。”大殿前浮现出一缕空幽的影子,那老者长得和凡人没有两样,但他的胡子却绕着几圈红色,有些可怖。
老者恭敬的鞠躬,卑微的说:“请大人放心,苦无之地所有的妖都不敢忤逆大人的意思,我们的心就像大人的魔族臣民一般,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是吗?那为何狐妖林瑶华背着本王做事?这你又有何解释?”
老者脸上滴着汗:“林瑶华?苦无之地从来没有这号人,他应当不是邪妖中的臣民。”
“既然非邪妖中的臣民你当日却又将他举荐与我,你究竟有何居心?”
“这……我真该死,求大人恕罪。”
就在伽箬生气想要拿老者出气之时,却见到那两位他的‘侧妃’被众多侍女簇拥之下而入。
走在最前端的女子着一身红色裙裳眉目高挑跋扈,云鬓上斜插两朵朱红色的花,华贵之中却带着不服输的暴戾之气。而紧跟着红裳女子身后的是一位绿裳女子,衣露半边香肩,露出一条细小的绿色蛇纹,像是活的一般。
她的眼睛十分细长,略微的向上挑起,涂着浅绿色的浅影,嘴角勾笑,如斯如梦。
那红衣女子真身乃是苦无之地空幽血狐,以食人血为生,虽能化作美女人形,但她周身那浓郁的血腥之气却是无法遮掩。
绿裳女子是盘踞在苦无的碧蛇,拥有千百年的道行,生性桀骜,却因为害怕苦无之地被魔君毁灭而委身与他。
可以这样说,她们两人都不太喜欢屈居人之下,特别是当魔君失去了一大半的法力,只能躲在这小地方……
“我的两位爱妃,你们可来了。”见到苦无之地最美的两位女子后,伽箬嘴角的笑洋溢的更加浓重,向着她们招招手,“来,这边坐。”
清溟扭过头不去看他,碧瞳之中渐露厌恶:“坐就不必了,不是想看我与蔓荭跳一支舞么?”
“两位爱妃终于愿意献舞?”
“那是自然。”她嘴角扬笑,“就是不知道,伽箬大人你是否有这福命看完这支舞。”
丝乐轻响,绿裳女子莲步轻诺,脚下绽放开一朵又一朵浅碧色的花。而跋扈红衣女子手执白骨所制的短笛,伴着绿裳女子的舞步而奏。清溟不愧是苦无之地最美的女妖,只是轻扭动起腰,魅惑非凡。
“清溟公主的舞姿果然妙曼,不过比起她来却又稍逊一筹。”清溟颓然倒地,那如丝的碧绿色长发垂散在地,嘴角更是露出一丝腥红的血。而她在舞中所夹的毒蛇被伽箬尽数消灭。更让她感觉到绝望的是,她用尽了毕生的妖力却不能伤到他分毫,他不过是抬了抬眼帘,便将她毕生妖力尽数散去。
是谁说的,魔君伽箬能量衰竭已不再复往昔的风华,随意来个妖邪都能将他杀死,他又怎配得上坐在这大殿之中。
“蔓荭你欺骗我!”她恍然大悟,冲着身旁那红衣女子叫到。
跋扈的红衣女子以袖轻遮嘴角,痴痴的笑:“我如何骗你了?”
“你!”是蔓荭说,魔君伽箬不过是个空壳,没有一点用处。倒不如一起想法子杀了他,便能够坐上女王的宝座。也是她说,在伽箬欣赏舞姿之时,她就念咒控制住他。
清溟按照着约定用妖力对付伽箬,但蔓荭却没有遵守她的承诺,她那一曲不过是普通的调调罢了。
“虽然你是邪妖之中最美的女子。”伽箬轻捏起清溟的下巴,“也是我最美的侧妃,不过我又怎敢留下你这条美女蛇?”
“大王,清溟是被陷害的,都是蔓荭她!”
她没能再说下去,嘴角漫出腥红色的血,流在地上,而那曼妙而又妖娆的人儿,卷缩在地上,渐渐的缩小又缩小。
蔓荭皱眉,轻搭上伽箬的肩:“大王,这样做是否太残忍些?”
“太过残忍吗?”他看一眼那红裳女子,“其实我还能做的更残忍,只不过对于她却没那个兴致。”
“是,清溟居然敢刺杀大王,死不足惜。”她讪讪的笑,略带尴尬,“那我让人把这清理清理?”
“不必了,这里我自有安排。”男子邪魅一笑,“你也累了,就先下去歇着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