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的相对无言,背立无眠。言偲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无法再入梦香,想到梦又不由得苦笑起来,梦香,自从离开了皇城之后又有哪一日是真有好梦的?在黎明之前她似乎昏昏沉沉的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场景清醒后已无法再去描述,但她记得很清晰的是梦里边所发生的事。梦中只有两人,一个是林瑶华,而另一人则是她。
瑶华十分忧伤的看着她无言,双手附后,不住的摇头。
倒是言偲率先打破了那沉闷的僵局:“你如何来的?有事找我?”
“是……偲儿,这些日子你过的可好?”思索再三,他才缓声问,低头见到言偲身上有些许伤口,才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急迫起来,向前两步像是要抓住她的手,但言偲却向后退上几步,他也只能顿住。
言偲指了指瑶华此刻所站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你站在那便好,不许过来,否则我马上就走。”
雾气朦胧的有些看不清瑶华此时脸上的神情,但她似乎能够感觉的到,那个从来不会在乎女子的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力:“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好,你瞧。”轻轻抬高了手露出那如雪的皓腕:“比起刚见你那会,还胖了不少,所以你不必担心。”
过的甚好?林瑶华狐疑的看了看那一截柔嫩而又洁白的手腕,却看到手腕上似乎蔓延开一缕及细的红色丝线。那线很长,一直顺着手向上蔓延长到了脖颈,而在她的脖颈上林瑶华更是看见了些许伤痕:“这边是你所指的过的尚好?究竟是谁伤的你?我去杀了他。”
男子犹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她面前,修长双指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眼中似乎能够喷射出仇恨火焰。
林瑶华所展现出情绪是她所不曾想象到的,因为言偲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样一位风华绝代的翩然男子,发起火来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模样,而现今她是瞧见了,心中竟然浮现一丝雀跃。他怒是因为她……然,一想起他抛下自己带着拾霜和黎独自离开,才让她惊恐的陷入黑月的魔爪之中,之后所发生的那一切更像是一场梦。一场她永远都不想再去提及的噩梦。
“我过的如何与你何干?请松手。”
“偲儿……”
“人既然都已经见过,为何还要在此?还不快快回去陪你的拾霜,她正需要你。”
男子摇头:“不,我和拾霜并非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她只是冷笑,长袖轻遮嘴角:“解释?那不必了,难道你忘了我是从哪里来,而你又是来自哪的?那些虚假客套在你我面前都用不着,因为我不会信。”
几句相谈言偲便硬着心肠将林瑶华赶走,当雾气消散之后那红衣男子便消失了踪迹。当她憋着心中那些情绪想要大哭一场时,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过是虚梦一场。
大清早七曜肿着一双眼送上早点,后又跟她说:“待会,收拾收拾东西吧。”
“为何?”言偲还以为七曜想要赶她走,但想想昨夜对他的态度,也觉得合理,这便点头,“好,待我收拾收拾,马上就走。”
“嗯,那我先出去了。”
言偲的东西非常少,只有些换洗的衣服和一两件十分简单的首饰,在整理出来时言偲发现其中一个簪子的外表皮已经有些脱落,镶嵌的珠子也松脱。
想想在涟依阁内时什么金银珠宝没有,穿的都是锦缎长裙,每日都没有重样的,但离开了涟依阁之后她才发现,失去了华美饰物的装饰后,她已经什么都不是了。珠子松脱的簪子顺手丢在铜镜前,想想却又把簪子收回到行囊里。关上门后,她原本打算和七曜告个别,可是想起那哀伤的眼神,又怕徒增伤感。这才没有去七曜的屋子里,而是直接离开了。
在经过大门前那棵大桃树前,见到纷飞落黄的叶,还有盘结而上的枝条。刚来这时,眼前这棵桃树刚刚展露最碧绿的新芽,向外蔓延。而后开了一树的桃花,她还记得清楚,当花瓣落在发间袖上时,那种格外愉悦的心情简直无法去用言语来形容。不得不说,言偲对这小宅子是住出情感来了。
站了许久,发觉双腿有些发麻这才决定真正的离开,但当她抬起头时,却见到那墨色飞扬的长发,还有七曜那张俊美的带着一些忧伤的脸庞。
一身白衣的他在泛黄叶的桃树前,像是落尽的一世繁华,却又像初入尘世的少年。黑瞳若黑色的玛瑙,闪烁异样神色。他嘴角轻扬,轻声问道:“为何要一个人走?而不打声招呼?”
“觉得若是打了招呼便会伤感,想着就决定还是这样走比较妥当。”肩上的行囊滑落到胳膊上,她紧了紧松拉的包裹,笑,“这些日子多谢七曜公子照顾了。”
“等等我。”他缓缓的伸出手,停顿在半空,“我想和你一起离开。”
他所说的收拾东西其实是指,她和他收拾完细软后一起走。但在言偲的心中似乎并非这样想,若不是他及早就在门前等候,也许她就已经离开。
“七曜公子,言偲完全可以照顾自己,所以不必担心。”不再停留,也不再看男子的表情,她快速的走在前端,落下一个背影。但就算言偲走的再快又怎么比得上一日千里的七曜。七曜并未用妖法,不过跑的有些快,就跑在她跟前。“我明白言偲你不需要任何人照料,但若是没有我,你又如何找得到林瑶华?”
“谁说我是要找他?”
“是我想要带姑娘找到他,因为只有他才能救姑娘,也只有他才能让你快乐。”
只有林瑶华,才能让言偲展露笑颜,也只有他那浑厚的能量才能够让黑月从她身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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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曜原本是打算直接从旧宅西面的林子出发,穿过北镇去山岭找林瑶华。但言偲的身子实在太虚弱,林子里又有些许猛兽精怪,当晚他便下了决心不走近道直接穿小路。这一路上,身后那女子从不曾展露过笑颜,那副苦愁的模样看的七曜直心疼。
“言偲你看那花如何?漂亮吗?”经过岔口小道,男子见到小道边孤零的长着一朵白色的花,花形七瓣,每一瓣的形状都不一样。花式白色的可花萼却是金黄金黄的,他从未见过长得那般奇特的花,觉得那花很美言偲一定会喜欢,这才问。言偲像是在想事,半天才回过神,却不说话,只是点头。
他轻然跳下马,摘下花来递给言偲:“既然觉得这花好看,送给你。”
言偲没有接过花,脸上反而落下一串泪。他原本是打算讨好言偲逗她一笑的,没想到不巧反弄拙,居然把她弄哭了,索性把那束野花扔了顺手踩了两脚。
“花开好好的,为何要摘了?摘了却又毁了。”女子真是水做的,话没开口几句这又落下泪来,滚烫的泪珠滴在他手上,就像被火灼烧。
原本存好心却做了坏事,这人尤其是个女子怎么那么难哄,不该是送些东西就能博取美人一笑?看来,他还得好好的学学该如何去做个‘人’。
这一路又是颠簸,颠的言偲咳出一丝血沫。
“我觉得还是先别走了,歇一会,等你好些了我们再上路。”七曜扶着言偲靠在路旁小树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浑圆的药丸,此药丸色泽甚是奇怪,泛着淡淡的金光。见到言偲那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这是我们虎族的疗伤圣药,前些天我想起了制药的方法,所以就照着做了一些,效果也许比不上大罗金丹,但应当能抵些日子。吃这药不需要水,生吞便可。”
她没有再问药的来历,甚至连它是怎么制成的也没有问,接过便含进了口。七曜问她一句:“你怎么不问问它是由什么制的?万一是毒药呢?”
她轻缓的翻了个身,与七曜被靠而坐:“不必问,你若真的想要害我,还需要毒药?只要你动动念我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多谢你信任我。”他望向女子那柔美的弧度,心中暖暖洋洋,“许久没有人像你这样信任我,可真好。”
“七曜,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金色药丸入口,先是一阵苦涩,慢慢的转化成一股温暖的气流,堵塞的筋络舒展开来,心口似乎也没有原来那么疼“我究竟是谁?”
“这……”
砰的一声巨响,他居然扶空了树干,踉跄倒地,吃了一嘴的土。
好端端的她怎么问这个,难道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我不是仙,无法知晓你的前生今世,所以抱歉了。”拿仙做掩护应当能够混过去,只希望她不要再追问下去。
女子抬头看向天空,那蔚蓝色的没有一丝瑕疵的天空里仿佛映照出一抹修长的影子。她呢喃自语:“他们都说我是妖,难道我真的是妖?”
“言偲你说什么?”
“没有,我是在想神仙是怎样住在天上的?我看不见。”
她的话逗笑了七曜,他忍不住点点她的鼻尖:“傻姑娘,这样当然是看不见的了,上位的神仙可都住在九重天上,那里有南天门,还有凌霄宝殿。散仙平日都居三重天,有的时候你抬头应当能够看见的,不过他们应该不会站在那让人看。”
“你去过天庭?”
七曜摇摇头,眼中露出一丝不削的神色:“我又怎么可能去过天庭,那些正仙骄傲的很,又怎会让妖闯入天界。倒是我们虎族曾经有位勇士,他以一人之力上天庭对抗了十万天兵。”
十万天兵?真的会有那么多神仙吗?倘若真的有,为何当凡人们受苦受难时,却没有一个神仙下凡相救。世上有太多不公平之处,琅桓皇朝中人年年拜祭,只为求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却依旧是妖魔横行,百姓们苦不堪言。难道他们只会坐在天庭里,等待凡人的供奉?
“有那么多仙,为何没有一个仙愿意来看一眼这凡间,让人脱离苦海之中?”
“因为仙并非像凡人想的那样,他们一旦飞升后,便只是顾着自己修行,不再过问其他。”妖总是很厌恶,仙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