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风度翩翩飘洒脱尘的道服男子,言偲心中既惊又喜,惊的是居然在安阳城的大牢里碰上少年大将,喜的是不必借用妖王黑月之力便能够保留清白之身。黑月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总是妖怪之力,倘若屡次都需依靠他的力量才能逃离危机,那便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破旧的大牢中,二人相望相视,默然无言。
良久女子方才开口:“少将军?你为何会在此?”少将陈启漱可是萧皇身前的红人,这些年来为了皇帝立下不少汗马之劳,就算她区区女子也曾听闻,有日在朝堂之上,大臣对陈启漱颇为不满,说他不过就是个草莽,为人鲁莽不说还出口得罪皇帝。
但萧皇只是一笑而过,陈启漱是个难得的人才,若不是他多年来坚守疆土,他们的日子怎会过的如此安稳。
照理来说此刻陈少将军应当在皇城内又或者领兵去塞外,为何会出现在此偏远之地?再看他的装扮,不像个将军倒像是位修行在外的道士。
听见言偲称呼一声少将军,男子的脸上立即浮现一丝无奈之色,身后所附长剑劈开锁紧了女子的枷锁,回道:“以后不必再叫什么少将军,早就没有少将陈启漱了。”
“发生何事?少将军和陈将军不是深的皇上的器重,怎会不是将军了?”看来她已离开皇城数月,否则怎会连百姓皆知的事都不知晓。“陈将军……呵呵,我大哥他早就已经死了。”
那一笑有些苍凉悲伤,但言偲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作揖道谢:“不管如何,言偲先在此谢过陈……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公子还是先行离开的好。”
“离开?言偲姑娘你和我一起走。”他伸出手来,像是要去拉言偲,但想到自己已经成了修道之人,又是硬收了回来,“我正要说此事,姑娘若是不赶紧随我离开,等过一会就真的走不了了。”
“走?”她摇摇头,美目上似乎染上了一丝挣扎“我不能走。”
“为何?”
“我若是就这样走了不久证实了我便是那害人的妖,到时候就算是真有理也说不清,更何况那狗官定会把这件事向上禀报,我又能往哪躲?”深知留下必然死路一条,但她也不愿意背负着妖怪的罪名逃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倒不如趁着被火焚烧之际再跟这里的百姓说清楚,也许还有生机。
“你怕什么?离开了这我能……”
“公子又何必说这些话呢?我言偲不过是个弱女子,公子是要干一番大事之人,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耽误,倘若我跟着公子一起走,一定会成为负累。”有句话言偲没有说出口,她和陈启漱不过相见过一次,他又凭什么冒着危险救她。他能够出手相救,但日后必定会以此事要挟,言偲宁可一死也不愿意被人威胁。
陈启漱拗不过那倔强的女子,气的他直想点了她的穴道硬带出牢房去,可就在二人争执不下时,走道外传来众多粗重脚步声,他心里一阵的焦虑。糟了,知府的手下发现牢内异状而赶过来了……
“言偲,不要跟着他走。”黑月突然冒出了声,“这道士的身上有一股让我无法忍受的味道,你可千万不要随他走。”
从第一次遇见到黑月被神君打散了魂魄躲进身子里,黑月一直都是一副居于人之上的态度,可就是这一回,他表现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慌。言偲不由在心中想到,难道是因为陈启漱是修行之人的缘故,所以才会让这妖王害怕了?
“这……这这这是谁干的?”就在言偲回想起黑月说话神情时,潮湿而又阴暗的大牢被衙役们包围了。知府老爷慌慌张张的说,眼睛似乎张望,许是害怕牢中女子忽然变成狐妖,拿所有人陪葬,“符咒呢?怎么没有用?”
“大人,符咒按照道长的要求可都贴的稳妥,不信您可以去门外瞧瞧,该贴上的地方都在。”
“混账东西,这时候你让我去门口看看?你没看见女妖已经打开了牢门。”扫到女子脚下那条长长的铁链,“还不快把道长请来,要是慢着让此事捅了篓子,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知府和衙役的慌张似乎都遗忘了,就在他们身旁,站着一位白衣风骨的年轻道士,正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
“大!!大大人,您是不是气糊涂了,看那不是有个道长吗?”不知谁胆大上前说了已经有,这才让知府的视线落到陈启漱身上。“道长,我乃安阳城知府许汉知,劳烦道长帮助本官将此妖女拿下,事成之后本官必当亲自答谢。”
“许大人。”久不见,男子脸上终于露出当初属于陈启漱的笑,“您确定要我将这无辜女子抓起?您就不怕琅洹的律法了?”他说的是头头是道,“此女子一看便知是寻常女子,又怎会是什么狐妖,所谓狐妖身上必藏妖气,更何况狐娇媚狡猾,所以绝不可能是她。”
“道长,您说她不是妖?”
“我岂会骗你?”说罢指了指手中长剑,“贫道这把剑乃是祖师爷所赠佩剑,能辨方圆百里的妖,她若真是妖,一探便知。”
陈启漱说的话让知府颇为为难,这女子是从案发之地被发现,更何况发现之时身染血迹但却丝毫未损,他原本也不觉得她是个妖,但今日笼罩在城中的谣言太盛,无论如何必须要抓一人杀之而消百姓心中恐惧为此他专程派人从山中寻了个道行高深的道士,银子也没少花,为的是何,就是为了保住头上这顶乌纱。说实在安阳城内是否有妖都难确定,但谁又爱没事惹些麻烦来。
“道长听我一言,就算这女子不是妖,和最近城内几起凶杀案件也有关联,她若真的不是妖,那就好好审审,本官就不行了,连个小女子都对付不了。”他一挥宽袖大声说道,“来人呐,把这女子给本官抓起来,严刑拷打。”
陈启漱本就是少年将军,眼前这十几名衙役他自然是不会放在眼中,但近日来跟着师傅师兄一同游历修行,所见不同养成的性格自然也有所改变,当然就不会像曾经那个将军一样冲动鲁莽。一面是心中敬佩
的女子,而另一面却又是那颗事事谨慎的心。
“许大老爷,你可修要听信那妖胡言乱语。”此刻的场面真是愈演愈烈,言偲都不知此事场面究竟是如何,那个往她身上撒了黑灰色粉末的假道人又出现,他抚了抚拂尘气急败坏的说,“这两人一个都不许跑!”
“哎呦道长你总算来了,本官问你你的符咒怎么没用?你看看。”他手捧那一堆刚撕下来的黄纸“不是说能镇住狐妖么?难道这位年轻道长说的才是真的?”
白胡老道看了看那所谓的年轻道长,那人年纪级轻,而且颇为壮硕,很是面生。但当他将视线挪动到男子身上那件绣着仙鹤的道袍时,潜藏在心中那团怒火又燃烧起来。
此道人本名常青,若认真算起来跟陈启漱还是同门,也算是他的师叔辈人物,只可惜常青此人在琼华门学了许久,捉妖修行的本领没有学会多少,坑蒙拐骗的坏事倒是做了不少,以至于后来直接被琼华门给踢了出去。离开琼华门之后他非但没有改正自身的缺点好好行善,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他被知府请来降妖,但他哪里会什么捉妖之术,那点皮毛要是碰上真的妖精早就被撕碎,为了能骗些银两,他不惜将凡人当做是妖,竟然还要将她烧死。
眼前这男子应是琼华门新弟子,看这着装更像是从师兄那门出来的……
他咬着牙望向陈启漱,眼中燃烧的愤怒之火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了,他立刻站到知府的面前说:“大人千万不能把这二人放走,因为他是妖。”
陈启漱挑眉问:“你说我是妖?你不分是非黑白,我瞧你才是妖道。”
“大胆鲤鱼精,你以为你能化作人形本道就不认得你了吗?”老道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绘画好的黄纸,“本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不与你计较,你却恩将仇报,连安阳城的众多百姓都不肯放过。”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术法,符咒未落到男子身上竟然燃烧起来,他嘴里又是振振有词:“八方神佛速来助我!”
见此状况许汉知脸上冒起了细汗,真不知是否该信那个看上去就靠不住的老道人:“道长您没说错?他也是个妖?”
“出家修行人从不打诳语,此妖乃是躲在清水涧深潭内的鲤鱼精,数月前本道途径清水涧见他祸害百姓便想将他拿下,但见他修行不易所以才未将他打回原形,本以为这畜生能改过自新,真没想到他居然在此闹事。”
“你说我是鲤鱼精?”男子眼角微微向上扬,像是看好戏一般的望着老道在那自圆自说,“我今日就要收拾收拾你这个无事生非装神弄鬼的假道士!”
言偲望向眼前这片混乱的场景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刻心底里冒出了那个小小的叮咛声:“言偲,趁着现在我们冲出去。”
她摇头:“不行,陈公子为了救我。”
“这道士一时半刻死不了,但你要是逗留下去,等到他的帮手过来发现你身上藏匿的妖怪,那死的可就是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