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言偲面前的是一名浑身沉入黑色里的男子,目光沉俊而又硬朗,她惊讶的发现,那男子的眼睛居然如血一般的残红。与那双眼瞳对视,心中总是会浮现出莫名的恐慌之色。
“你是伽箬?”她呢喃着问道,神色中略带一丝古怪,还想要问些什么却也全都塞回肚子里。
男子点点头,冷峻的脸色上略微浮现一丝温和:“我便是伽箬。”
这男子,和心中想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在言偲的心中伽箬应当是个十分温和而又优雅的男子,不需要怎样出色的外表,却也不该是这样的暴戾之色,看得让人心中十分惊慌。
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不慎的撞倒了斜靠在石凳上的琵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那上好的琵琶摔落在地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声响。她尴尬的看向伽箬,却又因为他额前的那颗鲜红色朱砂印记而低下头。
男子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回绕,轻轻的,完全不像是那张脸所发出的声音,他缓慢的问:“感觉如何?有没有不适的感觉?”
言偲摇摇头:“没有,多谢你,让我再见光明。”
“我一直以来头疼的事也只有你的眼睛,如今你能看见再高兴不过的,今晚上好好的庆祝庆祝。”
她怯生生的问:“那凌羽丹门中的弟子呢?”
伽箬明白,言偲那颗善良的心又停在凌羽丹门中那些可恶的修道之人身上,但为了不想扫她的兴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那些人放过了便是,反正就凭那几个凡人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她又问:“那……被你关起来的那名掌门,你能否也放过他?”
“偲儿。”他打断了言偲的话,问,“你是否心肠太过于柔软,其他人可以放,唯独那人不行。”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目光忽然与男子相对焦,伽箬日夜所注视的那双眼睛终于有了神采和焦距,可是他并不喜欢会露出这种表情的言偲。
魔君伽箬,无论在何时或者何地,都有着无人能匹敌的崇高位置,因为那崇高位置的关系,这让伽箬本人也显得高傲不少,然,就是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却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他的极限,倘若不是看疼惜言偲的份上,伽箬早就发火甚至将她销毁了,又怎么会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顶撞。
可不得不说的是,正是女子这毫不服输有很强硬的性子才让他对其刮目向看。
也许也是因为这一点,在美女众多的妖界之中,他最喜欢的人仍然是她,就算两人在一起实际上是他的欺骗,也无所谓。
“伽箬,就当为我积些福泽,你是有着千百年的生命,可是我却没有,能否让我在短短十载里活的安心一点,否则过奈何桥时我也不会安心。”
“偲儿,只要有我伽箬在,又怎会让你过奈何桥?”
他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言偲却过早的转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见到她如此强硬的态度之后,心中最后一丝温和和耐心也被女子消磨殆尽,伽箬还想送些东西给她,看看眼前这场景,倒觉得有些不必了。
虽说魔君伽箬按照约定放了凌羽丹门的那些弟子,但他依旧十分强硬的选择把丹门长老的尸体挂在山门前。
他犹如造物主一般的俯视着看向那些愤怒着的白衣道士,心却乱乱的。
“什么狗屁魔君,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否则我们一定会帮师傅报仇的!”
“杀了我们啊,我们才不怕你们,你们这些妖魔都该死!”
被魔君聚拢在山门前的那些弟子眼见自己最亲最信任的掌门师傅轻易的死在了伽箬的手中,怒吼着想要取他的性命,但他却犹如旁观者一般的看着那些愤怒的弟子。
偲儿,这便是你一直想要守护的人类,如今你已经能够看见,为何不看看他们的丑陋嘴脸?说什么邪魔妖道,在如今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又有何真正的善恶之分?
他忍不住看向坐在最前端的那白衣女子,风吹起她那纤白色的薄纱裙摆,也将裙角上缀着的小铃铛吹得叮叮作响,以轻纱遮住半张脸孔,只露出柳叶细眉和如水般清澈的瞳仁。当他的视线投向她时,伽箬发觉,那冰冷的余光也正望向他,正如曾经那般仔细的看着他,但却让人心中徒然生寒。
嘴角变的无比苦涩,想要开口,却又冻结在嘴边。倒是让他身边的一只妖占了口舌之快。那妖也许是想在伽箬面前邀功,硬是化作人形粗着嗓子冲着他们吼道:“真是放肆,竟然敢说魔君大人的坏话,小心我将你们一个个尽数吞进肚子里,魔君大人能够放过你们该有的你们感恩,别不知好歹。”
那妖虽然能够化作人形,但因为变化的时候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以至于生着张极其巨大的嘴,当他张嘴时那森白色的牙齿闪着幽光,着实有些可怖。
但丹门中的弟子也不是被谁吓大的,丹门后山中封着一座小亭,亭子里藏得都是丹门中人抓来的邪魔妖道,那亭子的历史倒也有些悠远,数百年的光阴让那亭子里封印了不少的妖,当师傅想要教训不听话的徒弟时,常常会说一句话,倘若再胡作非为,就会将你送去亭中与妖作伴,谁有想整日面对着那些吃人心喝人血的妖孽身边,当即吓得时点头哈腰再也不敢捣乱生事。
“有本魔君在此,何时让你放肆?”那妖吹嘘的正欢乐之际,忽然感觉到身后投射来一道冰冷的视线,犹如那地狱中的修罗般,而后他便听见悬浮在半空中,紧闭着眼的双眸忽然睁出一条细缝,露出那深红色的瞳仁。
当那抹浅淡而又冰冷视线投射而下时,原本熙攘而又愤怒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低着头,像是要埋进地底下,甚至都不敢再看向半空中那着实妖异的男子。
不过,有一个人没有被伽箬那独特的气势所压制,在所有人都低下头时,他瞧见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眸子以下的绝大部分都被白纱所遮盖,只能隐约的从风动中看出那倾城而又绝色的姿容。她只不过静静的坐在一旁,却足已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那便请魔君将我也一并除了吧,我总是忤逆魔君的意愿。”白纱下传来犹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之声,她不自在的拉了拉垂挂在脸上的轻纱,说道。
当那句话说出之后,整个凌羽丹门,包括魔君伽箬在内的所有人却都呆滞。尤其是那只露出一条细缝的伽箬,更是在转瞬之间睁大了双瞳,毫不置信的看向她。
真是个大胆的女子魔君伽箬生性高傲,她又岂能再敌人面前说这些话,而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眼前这女子原本就该是和魔君伽箬一伙的妖女,可又为何帮他们说话?
在众人那迷茫而又不解的眼神之中只有一个人非常的明白那女子的处境和为人,那人便是墨渊。在未曾和言偲所接触之前,他也不过是片面的觉得是那可憎的女子害的他们丹门被毁,但真当他仔细的去感觉时,方才察觉到,原来夹杂在其中,最受其害的实属那女子。
“言偲,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冷声问道。
“我也是普通凡人,既然你要将凡人尽数毁去那倒不如在此之前先将我杀了,也可省的我见到那生灵涂炭而生不如死。”
伽箬不听言偲的劝说而杀死了丹门的掌门,当他派人将掌门的尸体挂到山门外之后言偲便已经决定了不再跟伽箬往来,一个杀人如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男子,她一介柔弱女子又岂能留在他身边。
“你!”骤然睁大的双眸略微眯起,伽箬周身散发出十分危险的气息,“你刚复明,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然后让你杀了他们?再杀了所有人类么?”她起身,猛烈的甩动衣袖,就连风中也能听到那被撕裂的声响。
“言偲!”他不想言偲再考验他的耐心,伽箬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忍不住对她痛下杀心。
言偲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伽箬那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继续说道:“反正就是这般,你要是想对他们下杀手,那就先杀了我。”
他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肠来掐断那细弱的脖颈,甚至当他对视向言偲时,她都不曾有过丝毫怯弱。伽箬狠下了心肠派人将言偲反锁在屋内,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可那看上去温和而又脆弱的女子却也十分强硬,居然数日滴水未进。最后伽箬只能是拜倒在言偲面前,下令放走了所有的丹门弟子。
但在此之前他也为自己留了一手,虽说那些丹门弟子不过是乌合之众没有任何用处,可为人谨慎的伽箬也需要防备那些乌合之众的报复,他在放走下山时,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的印记,只要他们心中存着杀意,将会死无葬身之所。就连魂魄也会被消亡,永世不得翻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