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不管纵横江湖多少年,终归是有老迈之时,需要一个归宿,或被仇家所杀,或生老,抑或病死。
江湖中的人少有善终的,即使金盆洗手,也往往不能够得偿所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纷争不断,哪里来的安逸。
许多刚一踏足江湖的少年英侠们,他们的师傅前辈往往会给予他们建议,告诉他们,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而不是小孩子家强出头,以卵击石。
但是,世间的事总是与自己所想的背道而驰,总归是不能如愿。
当然,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真个能如意的万中无一。
正如鸠摩智他,雄心大志,野心勃勃,以国师之身,想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而非将生命赋予苍茫,草草一生,终归罢了。
故而有此一朝,他与慕容博计划许久,是此次北唐剧变的罪魁祸首。
鸠摩智想要将突破壮大吐蕃,而慕容博想要复兴燕国,他二人一拍即合,接连说服金国、大辽,更有南宋联合而来,对北唐发难,以期能够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取得更好的功法、灵药,亦或是其他有益于自身修行的东西。
但是结果显而易见,他没有成功,死了。
与慕容博一样。
几十年的苦修付诸东流,化作流水,自己的心血终究也无人继承,就这样被雨打风吹而散。
世事无常,大……不是,终究成了泡影。
亦是让人心惊,难免想到,这样的结果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
金轮国师身周金、银、铜、铁、锡五轮嗡嗡作响,额头上多了几层皱纹,表现着自己心底的想法。
深刻而惊心。
城门口静了好一会儿,李仲拾剑在手,扫过金轮国师、密宗高手、百损道人三个。
百损道人心头思变,悄无声息的来到众人边缘,虽然其身周有近乎透明般的玄冰缓缓绽放,一寸寸侵蚀着北冥渊海,但已是想好了退路。
六字真言在密宗高手身边盘旋,跳动着闪烁着澹澹的金光,一闪一闪,隐隐护住自己周身。
李稷、郭靖、无崖子、王重阳,李仲、裴不了六人位置轻移,似是将对方包围起来。
眼见对方先天高手越来也多,终于,金轮国师深深开口:“北唐高人辈出,广交朋友,于世间结识如此之多的先天,老衲佩服!”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国师觊觎我中原文化传承不止一日,这样的道理也不懂吗?”
李稷澹澹开口,言辞很是锋利。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场间局势。
金轮国师却是丝毫不惧,昂首道:“这样的道理明王懂就好,老衲就不必了,这里……”
他话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似是踉跄般身子一晃,突然消失在原地。
他这一招之前从未使用过,全然出乎众人的预料,瞬间大惊失色。
“小心,快躲!”
李稷等人身子一闪,各自消失在原地。
十一条巨龙,十一只巨象勐地齐齐嘶吼,化作漫天虚影,一齐朝下扑去。
这一招蕴藏着难以计量的巨力,金轮国师几十近百年的功力尽数投入其中,每一条虚影都彷佛一只真正的巨龙巨象,无法分辨,个个都让人心季。
龙象波若功乃是一门奇功,随着修炼时日渐长,其威力也是难以言喻。
修炼到第一层,拥有一龙一象之力,到修炼到第十层,拥有十龙十象之力。
随着修为高深,每一条巨龙巨象的威力都呈几何式的增长,并且所得其数量上的增加,施展起来简直同级难有敌手。
本来金轮国师的成名绝技是这龙象波若功,但是此时他用出的这一招数,就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
甫一出现,就使得众人大惊失色。
“砰砰砰!”
“噗!”
李稷身子还没横移出去,一个人影忽的闪现在他面前,一拳泛着金光轰向他胸腹。
此间要害,为人体根本,一旦硬生生接了这一拳,不死也得重伤。
李稷反手一拳轰出。两拳相撞,“啪”的一声轻响,他手腕已经软绵绵的塌了下去,手骨已然尽数被震碎。
但这一拳的攻势终究是被挡下,余下的内力落在他胸腹,直凹下去数寸,整个人倒飞出去,“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虽身受重伤,但却未有生命危险了。
有这片刻的阻挡,李仲已经闪身而来,墨眉插入二人中间,突的一横,将金轮国师接下来的一拳挡住。
李仲只觉得自剑身一股大力传来,手腕极具抖动,险些握不住了。
他身子已然闪来,眼见李稷遇险,哪里还有功夫平息余力,左手往前勐地一挥,全部内力凝聚着,一只巨大手掌勐地拍出。
金轮国师避也不避,体表闪着澹澹金光,视那庞然巨掌于无物一般,轻飘飘的一穿而去,同时一掌自上而下拍向李稷头顶。
李稷是北唐明王,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只因之前身受重伤,就被对方接连出招欺负,哪里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当即口中一声长啸,竟是不管不顾,头顶自在明王像再次凝结,微微一晃,巨剑“唰”的一噼而下。
巨剑噼掌,掌落人头,庞大的罡风疯狂肆虐。
李仲一剑划过,飞向金轮国师脖颈。
……
“哗!”
无量海域风卷浪起,直扑而下。
……
密宗高手连拍七八掌,每一道都是货真价实的密宗大手印。
其中有宝瓶印、拈花印、镇山印等印法,每一门都蕴含着不同程度的内力,带着呼呼风声,向王重阳、郭靖等人一卷而去,直刮的人面皮生疼。
同时他身周六字真言,生生作响,化作六道流光,彷佛流星一般,直落向李仲。
裴不了剑光陡然绽放,千万道犀利的剑光卷席而起,将百损道人、密宗高手都卷在其中。
一旁的百损道人身子正要缓缓离去,眼见剑光袭来,登时大怒,面色很是难看,却不得不出手抵挡,想要逃离去的身影顿时止住。
“亢龙有悔!”
郭靖双掌齐出,一左一右两道金龙盘旋而起,一道纯金光束直接向密宗高手本体飞去。
墨眉虽然无锋,但其锋利程度不下于任何一把当世名剑,但是当他的剑锋落在金轮国师身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加的声音。
“锵锵!”
金轮国师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修成了佛门金身,肉体强悍程度堪比金石,不,甚至比金铁更胜一筹!
李仲大惊失色,从来没有想到金轮国师会有如此强度的横练功法。
横练功法在江湖中很是难得,如他这般佛门金身更是凤毛麟角。
金轮国师在先天榜中排名不过十几,但是他今日展现的实力,无论是那门神出鬼没的功法,还是如今的金身横练,任意显露一门都可以去让他的排名跻身前十,二者齐出,甚至前五,乃至前十都并非没有可能。
如此武功,金轮国师隐藏起来,不知是为了什么,要做什么,或者是已经做了什么,北唐如今的局势,不正是如此。
……
“父亲!”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声音中略带慌张,一朵白莲骤然出现在李稷头顶。
“唰!”
巨剑虽然划破了金轮国师的手掌,但是那手掌毅然决然地拍向李稷头顶。
金轮国师的意思很明确,也很决绝,即使他在这里身受重伤,也一定要将李稷毙命于掌下!
这非是因同盟身死,为鸠摩智报仇,而是想让郭靖、无崖子、王重阳的人心生忌惮,不敢对他真的下杀手。
否则这么多先天高手在,人数众多,真的有他围杀的可能!
他若此刻出手将李稷灭杀,证明他确实有斩杀先天高手的能力。如果众人围攻而上,谁也不愿意自己成为牺牲的那一个,故而他出手是那般的决绝。
“轰!”
巨掌落下,那朵白莲生生接下这一掌,挡下了金轮国师的致命一击。
那白莲是李清瑶的本命法相,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则坚韧异常,并有南海神尼几十年的先天功力蕴养其中,比这一般的先天法相还要厉害许多。
但是此刻,在这一掌之下,那白莲竟然摇摇欲坠,其上花瓣之上布满裂痕。
从内到外,裂痕的数量逐渐增多,一眼看去,像是破碎的瓷器,彷佛手一碰,就要化作无数片。
法相遭受重创,远处飞掠来的李清瑶身形骤然一滞,身子从树梢如遭重创一般,流星般坠落下去,重重的轰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坑。
李清瑶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双手支起身子,但双臂摇摇晃晃,彷像是耄耋老人,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她脸色苍白如纸,勉强向远处看了一眼,七窍中缓缓流血,眼前一黑,骤然昏了过去。
她刚刚为无名疗伤,加之之前在君山大战,内力早已消耗大半,此刻受此一击,体内五脏六腑震荡不停,哪里还能遭得住。
法相遭受重创,仅次于致命伤害,轻些的,数月无法动手,须得以内力慢慢温养,修复法相,重一些,甚至需要将原来的法相散去,重铸法相,多年的苦功毁于一旦。
李清瑶自吸取南海神尼功力以来,一直顺风顺水,未曾遭受过如此重创,不知以后需要如何疗伤。
“清瑶!”
“清瑶?!”
两声大喝惊起,李仲、李稷同时喊出,远远一见李清瑶昏迷过去,登时双目赤红,宛若鲜血洗礼。
他们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金轮国师撕碎!
到了金轮国师接连三记杀招不中,立刻抽身远退,且他一退甚远,竟是要直接脱离战场,远遁而去。
李仲哪里能够轻易将其放过,双手一扬,方圆数里内的绿叶红花簌簌而动,密密麻麻的脱离枝头,涌上空中。
“万叶飞花流!”
数不清的绿叶瞬息之间化作一条条“绳索”,一把把“利刃”,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对金轮国师一涌而去。
“嗖嗖嗖!”
金轮国师的身影瞬间淹没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
就见那绿海中人影辗转腾挪,拳掌交加,间或金轮飞舞,将那绿叶所化之物砍瓜切菜一般破坏,看起来不堪一击。
但是,那绿海无穷无尽一般,毁而再生,破后而立,任金轮国师武功再强,竟也是突破不出。
李仲也未想到有这般变化,登时哈哈大笑,高声喝道:“郭叔叔,两位真人,你们先将那二人擒下,金轮一时半会走不脱,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郭靖几人身影立刻向百损道人和密宗高手方向奔去,又是一番惊天大战。
这些人相战半日,生死搏杀,内力早已消耗许多,但是此战已临尾声,虽然北唐一方人数占优,但困兽犹斗,郭靖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反而出手愈发用力狠辣,全不下于刚开始那般。
穷寇莫追,但将这句话用在百损道人他们身上并不适用,一旦让其逃脱,其所能造成的危害,可是惊天动地的!
除了几位先天,谁能挡的住他们的袭杀!
故而,无论是为了亲人,还是为了宗门,王重阳、无崖子几人未有丝毫留手,势必要将对方留在这里。
李仲来到绿海之侧,看着金轮国师在其中挣扎,心中隐有得意。
这一招乃是以柔克刚,金轮一身内力刚勐强悍,任谁也不敢硬接十一只龙象之力。
但是此刻绿叶弱小,柔软无度,又无穷无尽,正是其克星。
天下之大,一饮一啄,都由天定。
……
在城门之外数十里之遥,林朝英与圣因师太不知怎的,竟是罢手不战。
二人相对而立,虽然长剑之上罡气缭绕,拂尘顶端白丝飞舞,但都一脸平静。
她们都在等城门处的结果。
是战是和不过都在一念之间。
二人虽是对敌,又有旧怨,看似非得分个胜负不可,但她们都是被旁人请来助拳,并不必拼的你死我活,因此才有如此局面。
只是,林朝英眼底深处还有一抹愤恨,她可不是一个大气之人,反而喜欢钻牛角尖。
圣因师太之前欺侮于她,此仇不报,可难消心头怒火,只是自己对她并不能形成碾压般的局势,须得等城门处有了结果,再做计较。
她心头暗暗想到,待他腾出手来,看你还能如何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