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地问他:“三爷,怎么了?”
他抬头看着我,脸色没一点好转,哑着声音问:“你都知道了?”
我有些茫然地问他:“知道什么?”
我三爷朝门口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说:“一线命。”
我被他说的完全糊涂了,也看着他问:“什么是一线命?”
说到这里我三爷大概是料到我只是歪打正着地做了什么,并不知道真正内情,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把我让进一张椅子里坐下。
我环顾了一下屋子里情况,对于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忍不住问我三爷:“三爷,昨晚上是怎么回事这里?”
我三爷很淡定地说:“没什么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出去乱说,这些东西你以后都会慢慢知道的。”
我心里有些不服,说的好像自己以后也会走上神棍的路一样,我可不想这样,我还想回到城市的文明世界,多挣钱,最好是能在外面买一套房子,然后把韩个个带上,还有我爸妈一起搬离这个小乡村。
三爷看我不吭声,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拿过我手里的盒子打开,把那个串好的小元宝拿出来后放在他的香案桌上,然后就忙活着焚香烧纸钱,嘴里不停念念叨叨,完了以后又那个小元宝拿起来,手像擎着一件高贵无比的珠宝一样擎到我面前说:“来,让我帮您带上。”
我被他这么正式并且带着敬意的举动弄的有些蒙,忙伸手接过东西说:“三爷,我自己来吧。”
他也没勉强,把东西递到我手里,自己又回到香案前叩了个头才起身。
说真的,我看到我三爷这个样子,心里总是想发笑,他身材高大,得有一米八那么高,人虽然现在上了点年纪,但是岁数并不算大,尤其是面部几乎看不出老态,说他四十岁绝有人相信,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壮壮的汉子,每天围着案子烧香拜鬼的,而且跪下去叩头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别人那么看着顺眼,他长手长脚,那么大一个人往下面一趴,感觉空气都要跟着压下去一样。
我一直觉得三爷如果用心做点什么都会比现在过的好,找个女人安生过日子更是不成问题,可是听我妈说,也有不少人到现在都找着给他做媒,只是他自己一直拒绝。
此时,这个一米八的汉子叩完头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跟我一起坐进椅子里,他抬头把自己住的这间两间的小瓦房看了一圈,然后问我:“一明,你知道这个房子是什么格局吗?”
我摇头。
三爷点了一根烟说:“极阴凶宅。”
我第一次听这样的名字,之前只听说有凶宅一说,至于什么是极阴凶宅一点不了解,不过光从名字上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三爷再次环顾了一眼这间房子,指着屋门外说:“前面路冲,光这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就没有好下场,这样的丁字路冲最是凶险,况且,你从屋门口往外看,远远的是不是能看到那个信号塔?”
我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现在被三爷一说,也就顺着他的手往门外看,还真是有,大概离这房子几百米的地方一个高高的信号塔竖在那里,从这个房子的角度,加上天气的原因,看上去有点像一个廋骨嶙峋的怪兽正虎视旦旦地盯着这个房子。
心里猛的一寒,赶忙收回目光。
我三爷猛地吸了几口夹在手里的烟,瞟了一眼外面的大枊树说:“还有这棵树,在咱们这里招魂幡和死人插在坟里的哀杖都是枊树做的,俗话说枊树招阴,所以什么鬼节清明的人们都不能往枊树下站的,但是这个大枊树种这里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反正我小时候它就在这里,平时有个小鬼什么的附在上面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三爷说的时候语气平淡,但我却听的毛骨悚然,一想到那个树上可能此时就有小鬼什么的呆着,恨不得立刻出门走人。
我三爷像没看到我的表情一样,继续说:“平时有人来这里,都会忍不住绕着树走,倒不是怕碰到树下,而是上面有阴气逼着他们避开。”
我看着三爷,觉得自己声音都变了说:“三爷,你为啥要住这儿,搬出去吧,要不住俺家里去,反正现在屋子也多,你住过去咱们照应着也方便,过了年就搬。”
三爷摆着手说:“一明,你别着急,我是不能搬的,只能住在这里。”
我急着问:“为什么?”
三爷没接这岔,绕回原来的话题说:“应该知道昨天晚上看到的都是什么人了吧?”
我心里明白,但是嘴上没说,眼睛看着我三爷那张带着男人魅力的脸。
他仍然淡淡地,吸了一口烟,又吐上一个烟圈才说:“对,都是鬼,住在这个院里的鬼。”
这是不吓死我不罢休的节奏呀,我坐在椅子,本来这房子就冷,现在听着我三爷有一声没一声跟我说着这样的鬼故事,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人也站了起来,准备拔腿出去。
我三爷却坐着没动,看着我说:“你不用害怕,你虽然在这里感觉到不舒服,但是在这里却比你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已经有些结巴了,抖着声音问我三爷:“为,为,为什么呀?”
三爷没马上回答,又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才说:“因为这是你的地方。”
我头“轰”一声就像要炸开,搞不清楚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个极阴凶宅怎么就成了我的地方,是不是我也要死了?难道死了以后鬼魂也会来到这里?
正在心里七上八下,污七八糟的时候,听到外面一个人边哭边嚷嚷着跑进我三爷的院子。
我抬头就看到我们村的一个老婆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我三爷屋里扑,也顾不得还有别人在,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我三爷忙着站起来,也顺势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说:“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先别哭,说说咋回事了?”
那老婆子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见我三爷问她,又是一声长嚎:“我的祖爷呀,你说家里咋就出这样的事,呜呜呜……。”
三爷估计是见多了这种事情,也不急,等着她自己哭完了才断断续续地说:“俺大儿子死了。”
我三爷只“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那老婆子此时却一把抓住他说:“你说他咋那么想不开,咋就想死了?”
三爷捡重点淡淡地问了一句:“咋死的?”
这一问那老婆子又哭开了。
我真是服了,前前后后的哭了嚷,没说到一句重要的,亏的我三爷好脾气,竟然也不发火,就那么安静地等着她。
老婆子再次开口说:“吊死的。”
此时我已经完全忘记三爷这房子的事,而被这老婆的话给吸引了。
她的大儿子我认识,年龄大概是五十多岁,在我小的时候是我们村的强手,谁都不敢惹,家里生了三个女儿,因为一直没有儿子,有时候就会迁怒到老婆身上。
我们村不是大村子,谁家有点事很快就会传开,在我小的时候经常听到他打老婆的事情,而且下手特别狠,能把老婆打的晕过去,然后泼水醒了之后接着打。
他老婆又瘦又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又舍不得放下孩子,这么多年就在这种家暴里一天天过去了。
到现在三个女儿已经出嫁两个,最小的也都在外面上学了,夫妻两人按说也都上了点年纪,该好好处着过日子了,但是他不,他还是一副暴脾气,火一上来就想找老婆的事,来回折腾几回,女儿也看不过去了,直接把妈妈接到自己家里住着。
但是女人心软,只要他一说好话就又跟着回来,可是回来以后接着还是从前的生活。
现在这个男人突然上吊死了,倒真是让人有点意外。
不过我三爷依然很淡定,轻声说:“人死了,我也没办法的,您准备后事就行了。”
那老婆一听就又张着嘴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本来死了也就算了,也是他的命,但是现在却从绳子上卸不下来。”
我三爷听到这里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她问:“怎么回事,你说仔细点。”
那老婆子又哼哼唧唧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他儿子死的时候是把屋里的梯子拿出来直接挡在背后面,上吊的绳子呢就挂在他们家天花板上的一个钢钩上,这样的钩子农村会有很多,基本每家新盖房子都会把屋里留一两个这样的钩子,以图挂个东西方便。
只是他绳子挂好以后爬上梯子,又从梯子上荡秋千一样荡到房子中间,然后自己把自己给勒死了。
听到这里我基本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三爷直接说:“找人还用梯子把他卸下来就成了。”
那老婆子却又是一阵哭:“卸不下来呀,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找来的梯子放在那里就倒,根本竖不起来,垫着东西,也是人还没碰着就滑下去了。”
三爷已经知道事有蹊跷,看了我一眼说:“一明,你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我也正想快些走,于是跟着三爷一起出门,不过没有回家,而是跟着他一起往那个吊死人的家里去。
一进院门便看到男男女女地哭倒一片,我三爷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往房内走。
我也跟着进去,就看到那个男人穿着冬季的睡着,光脚吊在屋子中间,脸色苍白,舌头伸出来老长,眼珠突起,像是有无数的不甘,狠狠地看着每一个进到屋里的人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