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咖啡。”
“啊,谢谢。”我接过德克萨斯递过来的咖啡杯,虽然很没有礼貌,但此刻我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也顾不得咖啡烫嘴,直接就口喝了一口,算是给自己的失礼举动做些掩饰。
德克萨斯确实是一个好干员,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工房,就算996也不慌不忙。让她上贸易站就上贸易站,让她干文职就干文职——且不说她做文职有没有她砍人和送货厉害,那废话不多,安静打字的样子着实让让人舒心。
但今天我和我的助手之间总有一丝尴尬存在,原因由我而起,而且这种尴尬针对的主体还是我:她那张精致的扑克脸看不出丝毫情感波动,言辞也不似我这般躲闪,工作状态看起来相当游刃有余。
……是我自己太奇怪了吗?原来那种令人害羞的告白,是可以说完以后继续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工作的?抱着疑问和纠结,我烦躁的内心饱受煎熬——看着太阳消失在地平线那一头,罗德岛加班的传统艺能开始又结束,今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呼……”
“辛苦了,博士。”
“啊,嗯。你也是。”
一个懒腰还没有伸完,德克萨斯的声音倒差点闪了我的老腰:她怎么还在这里?我记得分配给她的工作应该没有那么多才对。
“抱歉,是我速度太慢了。”
“不,我其实也没有等很久。”
我看向办工作另一头,pocky盒子已经摞起了一座小山,显然,这是它们的主人无所事事时消磨时光的产物。她撒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这可不是“没有等很久”能解释的。德克萨斯在等我下班,而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我歉意地拿自己开玩笑,想以此当做对她的赔礼:“不好意思,护卫工作有很多不便吧?还要等一个大叔把工作全磨完才能下班。”那想到她却只是摇摇头:“没有的事,请不要这样说。”
……所以这才叫人头疼。记不得是谁了,但我模糊的记忆中有人这样评价我说:除了源石病和战场,你害怕一切。大概确实是这样,我不擅长回应别人的感情,复苏后的短短几个月我就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如果可以,和情感相关的问题尽可能迂回处理。
而面对德克萨斯前久的告白我则认为事缓则圆,如果所有人都能把那句话当个玩笑处理那再好不过,我可以慢慢将它逃避。然而现实并不允许我这么做:德克萨斯不善言辞,但她的举动和眼神告诉我她完全没有把那句话当玩笑说出口。作为一个剑一样直爽的人却向你撒谎,这本身就是一个不简单的信号。
对了……早上那杯咖啡,味道不对。我办公室里只有便宜的速溶货色,那种高级的酸味到底是哪里来的?我这才看见手磨咖啡机和冲壶,滤杯就放在茶几上。
真是无法逃避的热烈情感——头疼,她是那么热情的人吗?如果这样就只能正面面对了,可是……昨天晚上,两个醉鬼想出来的方法真会有用吗?
“德克萨斯,”我尝试着开口说到,“……有没有兴趣来玩个游戏?”
“玩游戏……是吗?”
“嗯。”我不自觉地又对她的疑惑扯了个谎:“你看……指挥官需要和战士们互相了解,不是吗?就是一些个增强互相之间了解的游戏。”
她微微点点头,俊俏的脸仍然没有表情:“好吧,要怎么玩?”
我从办工桌里拿出蜡烛:我的上帝,谁能想到他们和我说罗德岛的配点经常会断,所以需要用到的备用照明,这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我关掉灯光,正打算点亮蜡烛时,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我没准备火柴或者打火机。
“擦”,清脆的打火机声音想起,德克萨斯手上的Zippo点亮了蜡烛,火光给她的脸染上一丝暖色:“我有带火机。”
“……是吗。”我重新坐到座位上,和德克萨斯隔得并不算远,隔着蜡烛对视:“我们相互问对方问题,在这个蜡烛还亮着的时候,必须要回答真话。要是实在不想回答,那就把蜡烛吹灭,就是这样。”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博士先请吧。”
“……”我先来?没经过大脑,烂话脱口而出:“你今天吃了什么?”
“……博士,我们今天一起吃得饭。”她的表情少见得透露出一丝无奈:“我们的菜单是一样的。可能是你失忆的症状加重了?用不用我去叫医疗班?”
“咳咳,我这只是做个演示。”白白浪费一个问题,提问权交换到她的身上:“博士,你喜欢咖啡还是茶?”
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么平和的问题,这让我有些惊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是时间总是不够,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喝咖啡。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喜欢喝咖啡吗……因为我平时喝茶比较多,更擅长泡茶。听说博士喜欢喝咖啡我才学地泡咖啡。如果您喝咖啡比较多,那我会勤加练习。”
沉默。
“到您提问了。”
“啊,啊没错。”
看来她是把我随口抛出的疑问也当成是游戏提问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答案。我感觉到有些头晕:是血压在升高吗?
到我提问了,但是究竟要问什么样的问题。更久的沉默,我终于放弃了打掩饰,看着德克萨斯的脸,低声问到:
“你为什么喜欢我?”
完蛋,这个问题问得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害臊。话说要人家真是开玩笑的怎么办?这种问题简直在给自己挖坟,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德克萨斯同我一样漫长的沉默,而最终,她在我诧异的目光中站起来,吹灭了蜡烛。
……不想回答吗。就在我这么认定,觉得那果然是句玩笑话的时候,略带颤抖的温柔声音像是贴着我一样传来:
“对不起……我并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这个问题实在太叫人害羞了,我实在不敢看着您说。”
“……这是个漫长的话题。”我听见深呼吸的声音,她开始讲述:
“就如您所猜测的,我从叙拉古来。在我开始新的生活前,我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在家族中成长,为家族工作。”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没有什么帮派里的人是完全清白的。但我也不以此为耻:我被那样教导,这是我被选择的生活方式,我需要那样的生活,仅此而已。”
“我便学习着作为黑手党应该学习的事情。谈判,多数时间是用武力谈判;做生意,多数时间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我是家族的杀手,一只狼,一把刀,被教导成绅士的样子,因为一个女孩并不适合这样的工作。”
“我于是便从没体验过女孩的情感。”
听着德克萨斯短暂的沉默,我问到:“我猜这后边,也许有个但是?”
“没错,但是我的家族失去了以往的荣光。”
“我不得不选择另一条道理活下去,哪怕我并不熟悉。陌生的东西接踵而至:友情,归属感,安全感……可能我慢慢拾会了作为一个人的情感。然后,我遇到了您。”
“可能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您是第一个对我如此温柔的异性。”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温柔?把你放在贸易站996加班也算是温柔吗?”
她摇摇头,回应我到:“我说的不是可以照顾我的温柔——也曾有人对我阿谀奉承,但您的温柔并不是对我刻意的讨好。您体会所有人的情感,不论是敌是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战场上相遇吗?”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花了不少时间去回忆它的细节:“我记得当时我在你身边。”
“没错,是战斗结束之后。你对我问到:‘疼吗?’我本以为是在问我又没有受伤,但您却摇了摇头:‘我是再问你,心里有没有受伤。’”
我记起来了,我当时说的是:那么锋利简洁的切口,你好像不想让他们受太多的苦。你害怕敌人受伤吗?那你的心里一定很痛。
“那是我不曾对别人提起的伤痕,博士。我在过去习惯而厌倦了杀戮,而你的温柔却发现了它。”
“是惊喜吗,有还是感激,或许有一些恐慌。而我却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份情感,像是被枪指住了脑袋,而我又不是我自己一样手足无措。”
打火机再次发出响声,蜡烛重新被点燃。不知何时,失去家园的孤狼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她表情严肃,看着我的眼睛:
“我在被教导成为淑女之前,就已经被迫变成了一个刀头舔血的绅士。我真的有资格吗?我真的很害怕。但迟钝如我,也意识到自己慢慢变成了一个女孩——只在您的面前。”
“如果您无法接受这样的我作为另一半,又或者您需要,我愿意向您宣誓效忠。My last Don(我最后的教父),我的利刃为您所用。德克萨斯最后的狼在您的麾下,无论什么样的险境都能前往。又或者,虽然我并不熟悉,但我甘愿成为您的盾牌。刀枪在触碰您之前,必先传过我的胸膛。我所有,一切的话语都是真实的,只因为一个理由:”
她捧起我的脸,轻柔地靠近我,巧克力的香气抚摸在我的鼻尖:
“我笨拙,惶恐地,从心里深爱着您,博士。”
——Then,the wolf,she eat me.Rawly but violently,bushfully and tender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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