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嗯，炎国一个靠南边的小城。虽说是小城，但其实公共设施还算完善，交通也称得上发达，所以算是个富饶的地方。父母建在，有一个妹妹，父母做着家族祖上流传下来的生意供养我和妹妹上学，虽说营生算不上多么好，终归是满足了一家人的温饱。

生活其实就是十分普通的故事，但绝对算不上容易，就像我父亲说的：

“生”容易，“活”容易。连在一起，“生活”就不容易……

——

“秋高气爽”一词和这个小城的关系恐怕并不比牛马羊之间的联系紧密多少。三伏天的暑气总是萦绕很久很久都不会消散，而等到温度有所缓和的时候，换季的树木便只剩下萧瑟了。

眼下这座两层的小楼正经历着秋天。

小院里站着一位少年，莫约十六七的年纪，相貌平平，但眉宇之中的某些特质叫人耳目一新。布料作响与少年的呼吸声合奏，打出的鼓点十分有利。“喝！”少年吐纳之间拳脚打开大和，臂展与站姿粗看之下已有虎鹤之姿。随最后一劈的响声停止，纳气，收势。抬头望望天色，擦干汗迹，少年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摸上二楼——路上没有忘记把一楼拳馆的灯打开。

动作倒是十分熟练，没有惊醒任何人。少年轻敲一个挂了粉色牌子的房门。“堇，小堇！起床练功了！”

房门里传来一阵懒散的翻身响动。“哥你再让我睡一会……困……就三分钟……”

少年嘴角挂了一丝笑意，小声到，“爸已经起来了。”

短暂的停顿，紧接着“咚”一身，像是赖床的人已经从床上鱼跃而起。少年听着脚步声，算准时机：当房门“唰”一下打开的时候，他一掌伸出，按住了女孩的嘴：

“*&；%@#￥#！（爸你听我解释爸！）”

“嘘，小点声。”少年压低声音对睡眼惺忪的女孩说到，“还有三分钟爸的闹钟就要响了，回房里把练功服换上再出来。多大的人了，女孩子注意点形象。”

“我在下边等你。”

“唔！（知道了！）”

于是少年和女孩默契地分别，男孩没忘记把女孩的房门带上。独自一人来到一楼拳馆，少年拿出准备好的水瓶随手撒了些水滴，再随手抹两下算是做了汗迹的伪装。下楼声马上传来，看来女孩的手脚也是十分麻利，要么就是对这套流程十分熟练了。

“谢谢哥。”女孩一边下楼一边把长发绑到脑袋后边，“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爸真的已经醒过来了，又要挨一顿臭骂。”绑好发型，女孩后怕到：“下次你还是进来叫我吧，我怕自己听不见你叫我。”

“那可不行。”少年对这件事似乎很坚持，“都是大姑娘了，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不多教你些男女有别的事情，啥时候我妹妹可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给拐跑了。”

“哥！”女孩故作生气到，“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傻吗！我肯定不会让家人以外的其他男人进我屋的啊！”

“那你还不让爸进你屋呢，我就让进了？”

“他看了肯定又要念叨我，让我收一收屋子。”女孩撇撇嘴，“别转移话题，你真嫌弃我傻呀？”

“傻不傻我不知道。”少年打趣到，“反正不会被野小子轻易拐跑就是了——他们能不能打得过你还另说呢。”

“噗。”女孩刚笑出声音来，两人的耳朵就动了一动：是起床的声音！兄妹二人便不再玩闹，迅速准备起来：少年抄起水瓶，女孩把手和脸凑过去：男孩照着脸上用水抹几下，女孩自己则处理脖颈和腰这些位置的练功服。

“秋天了，下次可不能赖床了。”少年叮嘱到，“我这次可是够意思了哦，让你多睡了半小时呢。如果气温再冷些，这么伪装可是该生病的。”

“嘶冷冷冷冷冷——”女孩打着抖，吐舌到，“她们说冬天喜冷水澡有利于保养皮肤——疼疼疼要死要死要死！”

少年脑门上拉下三根黑线，演得蛮像那么回事的，明明自己手上根本没用力。他还是拎着妹妹的耳朵训斥到，“一天臭美，美不死你，身体健康终于泰山知道吗！真是，果然是被哪个野小子骗了，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卫生间的洗漱声传来，“完了，”女孩花容失色，“我的毛巾——”“等会记得去洗漱一遍，你的毛巾我帮你沾水伪装过了。”少年将水瓶放好，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操练起来。

锻炼拳脚功夫，寻得武艺傍身，无非两样关键：天赋与勤勉，二者相佐，缺一不可。习武之事不同于锻炼力量，只练一股子蛮劲地话磨盘旁的驴也可以，可习武不行。天赋与智力也并不相通，若说智力，最低的标准其实就是孩童智力即可，毕竟重复重复再重复，招式总能记住。可记住的招式究竟能不能理解其中哲学，由死物盘活，又能发挥几成实力——这才叫天赋。

天赋往往决定武者的上限。

而努力训练，能提高武者的下限。

习武一事，便是把上下限之间的差距尽可能地缩短，然后做到极限。超越极限一事只能说机缘难寻，切忌不可妄自幻想。

练拳已有数年，虽说比不上那些个真正的武师，可少年的眼光也多少有些锻炼。一边同时操演，一边留意自己妹妹的动作，心中涌起的惊叹早已不罕见：动作招式之间隐隐有霸气横生，破竹之势早在拳脚之间。若肯多下心思，勤学苦练——

“这里，停一下。”少年打断了女孩的动作，微略敲打女孩的姿势。“肩膀下去点，这里手肘的弯曲在大一些——对，就这样。重复一遍。”

女孩倒回一个动作，按着指点的要领再来了一边：“——咦，顺畅多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哥你怎么做到的？！”

“我多看了几眼。”少年重新做了一遍，“爸教我们的时候我们年纪还小，视角上肯定不太合适，纠正动作的时候难免会抬高一些。如果按照你的体型，改成刚才那样会更稳定一些。”

“原来是这样，你太厉害了哥！”

“小事罢了。”少年刚要催促女孩再多练一套，却看到了楼梯上的男人。“——师傅。”

女孩被吓得连忙回头，行礼到，“师傅早。”

“关系好是好事。”男人低沉的声音透露着威严，“但是现在是练功时间，记得按师兄妹相称。”

“是。”

男人的语气柔和了很多。“行了，早课就到这里。偊，堇，收拾收拾上来吃饭吧。今天还要去学校不是？记得把窗台和招牌也收拾一下。”

“知道了，爸。”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到。看男人慢慢走上二楼，江堇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袖子。“谢谢哥，每次早课都是多亏了你……要是我能起床准时一些就好了。”

“没事。”江偊揉一揉自己妹妹的脑袋，“你不喜欢练拳没必要强迫自己练嘛，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别的我来帮你处理。”

“但是，哥——”

江偊拍了拍她的脑袋，结束了谈话。他知道妹妹要说什么：你也应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他只是不知道，除了帮助自己的家人之外，还想或者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