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偊若有所思，霍德尔拍拍他肩膀，“怎么了？”

“没什么。”江偊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在想，还好罗德岛现在只是个无名小企业，如果它再大一些，很可能会引发大乱。不过也难说，就算是现在的规模，只要让它存续下去，不只是作为企业，它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变数。”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没有根据，但这是能够遇见的：一家出现时就直接对标矿石病的企业，还拥有可能将持续增长的武装力量，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连想都不愿意想一下。尽管在泰拉只是生活了几年，但江偊已经认识到这个世界最明显的冲突，那就是感染者和非感染者之间的冲突。

就像地球很长时间内离不开化石能源，泰拉也离不开源石。只要发展离不开源石，那么矿石病感染就将成为一个无法被忽视和彻底解决的问题，再反观世界经济，社会和文化，感染者作为被“特殊对待”的群体，其群体问题就不能被无视。在大部分地区这群无辜的人遭受到压迫和奴役，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所谓的社会共识。

而如果罗德岛真的如同它宣扬的那样最终找到了矿石病的治愈方法，整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感染者只需要治疗就能恢复正常，被强行分割开的两大对立群体，这种对立将不复存在。社会必然因此受到难以想象的冲击。而寻找出这种方法的罗德岛呢？无论它选择将这种方法垄断还是开源，它的意义都不下于神话中盗神火的普罗米修斯，或者炼制出贤者之石的炼金术士。

或者用不那么极端的想法，先不谈彻底治愈矿石病，只是制造出能够广泛普及地能真正抑制矿石病的药物——如果它能有哪怕一项产品成功问世，这都将会是一项极具冲击性的成果！

就是这么一个随时可能在世界天平上跳起舞来的企业，还拥有属于自己的武装。这意味着它很可能不愿意受到任何势力的控制。

说说结论吧……它是完全“失控”的。

“或许吧，我没考虑那么多。”霍德尔似乎也并非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没有展开讨论。“你或许该见一见凯尔希，那个，嗯，怎么形容呢，老女人。如果你见过她，或许你会觉得这也没那么糟糕。”

江偊疑惑道，“老女人？”怎么又是这个词？红在和江偊讨论罗德岛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霍德尔解释到，“她面向不老，但是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总让人感觉到有些苍老。不过我在她身上总能感觉到那个拗口的词汇……对，理想主义者，的感觉。你明白我的意思。”

现实而谨慎的理想主义者，么。这个组合怪异又有冲击力，让江偊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是么。”

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么罗德岛能够带来的改变，或许没有江偊想象的那么悲观。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我就是个普通人。摇一摇脑袋把那些杂念甩出自己的思绪，江偊正要说话，希子已经完成了检查工作朝二人走来，“检查完了，体表能够搜到的东西我都拿出来了。另外，霍德尔，你刚才的言论我需要考虑向凯尔希女士做报告。”

“别别别，求你了希子！”霍德尔连忙辩解，具体说了些什么江偊没太在意，他走到忍者身边看着落了一地的装备，不禁咋舌：好家伙，这卸下来的武器买废铁都不知道能卖出多少钱了。江偊的视线落到刚才她拿在手上的棒槌状怪异武器，不由得产生了一些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

这是一柄刀鞘精美的刀，但整体给人的一种摸不着头脑的设计：刀柄超过匕首或者短刀长度，但又没有到助差的长度，更别收足够两手合握的打刀或者太刀的长度了。刀刃从包裹它的刀鞘上看应该比较宽，明显不符合东国人设计武器时候的比例，长度也颇为奇怪，莫约只有打刀的一半左右。说是匕首略长，说是短刀又不像，刀鞘虽然精美但更像是强行安装上去的：优质木材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但给江偊的直觉带来一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强烈反差。

怎么形容呢，江偊低头看向自己放在枪套里边的手枪。这个刀鞘的存在就好像在套好枪套的枪外边用大理石做了个精美的壳子包装起来一样。精美，却冗余而毫无意义。

最重要的是，江偊觉得这武器对他有一种吸引力，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去触碰它。就在他刚要将其拿起来的瞬间，霍德尔来到江偊身边，他似乎终于说服了希子保密。“眼睛直勾勾地看什么呢？”霍德尔欠抽的眨了两下眼睛，“果然还是想直接上手是不是？”

江偊翻了个白眼，“有袋子吗，东西装好，我们把人带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再问话。”霍德尔倒也识相，没再耍宝，掏出一个折叠好的背包开始把收缴下来的武器打包，那柄奇怪的刀也没拉下。希子在一旁刷着手机，江偊正看不惯呢，小姑娘出任务带什么手机？正要出口训斥，他突然想起貌似自己的手机也装在贴身的袋子里。

好巧不巧，随着一阵铃声，江偊的手机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希子抖了抖她那双菲林耳朵，“怎么，出任务连静音都不关吗，呵。”不计较，不计较。平常心。江偊撇着嘴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汉克。

接通电话之后是汉克日益熟练的炎国话，当然，川味也是愈发浓郁。“歪，江偊，来搓麻将不？”

“麻将你个*难以翻译的方言*，出任务呢。还好是现在差不多干完了，不然你可是坏我大事了。”

“我这不是也刚做完手上的活计吗，你什么任务？不在系统上报告我又不知道你有任务，怕不又是些私活。我警告你啊，随便做些没有报备的任务可是——”

“嘘。”

有动静。

汉克识趣地没有继续说话。轻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微风稍微停息了一阵江偊差点要漏过这声音了。听力更好些的希子也发现了不对，她抬头和江偊一同看向之前从未注意过的小巷。霍德尔察觉到二人的异装，轻轻把背包背好，警惕地站了起来。

此刻位置已经接近江偊最开始和铁臂商议的死胡同，但还有一段距离。回忆着地形，如果是铁臂听见了江偊他们说话的声音赶来，也不会是从这个方向——究竟是谁？

微风再起，但脚步声没有消失，反倒是某些让人不安的声音愈发接近。坚硬物体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巨型动物移动时候的呼吸声。就当月亮从云朵后重新浮现的那一刻，照亮了……

“咔擦”

希子的闪光灯响起，它与月光一同照亮了来着的真实面目：

一个长着长嘴，满口尖牙利齿，却面目扭曲不成模样，顶着一对狼耳的，足有人高的四足野兽，正向三人走来！

像是微笑，那畸形的嘴角像极了小丑面具诡异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