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陌雪阅历浅情商低，但智商不低，此时哪还能不知道黄慕瑜前前后后打的是怎样的如意算盘？小脸气得煞白。
黎澜摸摸陌雪的头，平复她的心情。黄慕瑜这一手阳谋端得不错，于情于理自己都该满足他的要求，没有什么讨要余地。但是——
魔高还需道来治，黎澜当即道：“把你的衣服给我，我给你烤干。至于你，在卫生间呆着，衣服烤干穿上再出来。”
这话真假参半，联想到黎澜的认真性格极有威慑力。黄慕瑜立刻认怂：“老公我错了，借我一套衣服吧。”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人呐，明知老虎屁股摸不得，也要以身犯险，就是欠修理。人各有各的底线，正如黄慕瑜讨厌撒谎，黎澜讨厌被人强攀关系。
“陌雪，帮我把仓库的木板、铁钉、锤子拿来。”他道。
“好。”黎陌雪心领神会，“噔噔噔”跑回房间。
黄慕瑜“慌了”，又是哭爹又是喊娘，在不丢失底线不引起反感的情况下玩命卖丑，惹得连一向木着脸的黎澜都露出些许笑意，黎陌雪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眼角溢出晶莹的液滴，先前的羞恼消失得一干二净。
“行了，别耍宝了。”黎澜从黎陌雪手上接过衣服，往卫生间门前一支。“快点穿上，我有事和你谈。”黎澜有很多事要跟黄慕瑜谈，比如家里人近来可好，比如他是从谁那得知自己的所在地——换句话说，是哪位“朋友”泄露了自己的信息。虽然哪方都不想得罪的想法不是不能理解，但至少说明这人不值得信任。
卫生间门被打开，从门缝中伸出一只胳膊，很不精准地抓向黎澜的手臂。黎澜手往后一缩，将对方的目标矫正为衣物。
“嘿嘿，看我抓的准不。”门后传来黄慕瑜得意的声音。
“嗯，准。快点穿好出来，卫生间比较热。”黎澜道。
黎陌雪在后面撇嘴。这家伙，不就是想占哥哥便宜，厚颜无耻。
黄慕瑜将衣服拿到手，关上门，没穿两件又把门打开，递出一件T恤。“有长袖吗？”他问。
“你等等。”黎澜快步走回卧室，拿出一件绘有鸟啄莲芯图的中国水墨风长袖，返回递给黄慕瑜。
连续两次，他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身后就是厨房，没有一点惧色。人的大脑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具备的自我保护机制既能让记忆刻骨铭心，也能让记忆随风消逝。而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可以近乎自由地在二者间权衡。
十几秒后，黄慕瑜从卫生间走出。黎澜挑选的长袖和黄慕瑜很搭，能很好地衬托他修长的身材，并且为他增添一抹儒雅的气质。“好看吧。”黄慕瑜原地旋转一圈，衣服上的蜂鸟也跟随衣袂飞舞，像在不懈地追寻心中之物。
“嗯。”黎澜点头。“跟我来卧室。”他道。
“诶，难不成你要——”
“问你问题。”黎澜打断他。
“好吧。”黄慕瑜声音中透着丝微遗憾，将捂住嘴唇的手放下。
“陌雪，可以等我们一会儿吗？”黎澜问。
“嗯。”黎陌雪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那我先回房间了。”说完，她走回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
这妮子，不用这样的。黎澜心下摇头。“走吧。”他对黄慕瑜说。
“嗯。”
二人走进房间。黄慕瑜跟在黎澜身后，很兴奋地四下张望，将卧室的景象记在心底。
“坐。”黎澜率先坐到床沿。卧室座椅仅有一把。
黄慕瑜很自觉地坐到黎澜旁边。“有一件事我要事先说清楚。”他抢先道。
黎澜眉头微皱：“什么。”
“我能知道你在昊阳市，是自己猜的。”黄慕瑜直视黎澜的眼睛。
“过程。”黎澜不动声色。
“没什么过程。”黄慕瑜耸肩。“你不会跑去乡下，肯去的只有另外几个大都市。根据你的好恶，最有可能的是昊阳。接下来再去找几个疑似知情人士旁敲侧击，虚张声势，基本就能定下来。”
他说得很轻松，但以黎澜对几位朋友的了解，当时肯定是场鏖战。
“你的几个朋友还真是守口如瓶。”黄慕瑜猜到黎澜的心思，说：“要不是我技高一筹，真不一定能打探到确切消息。即便如此，我也只得知你在昊阳，其他一概不知。”
“不能帮人保守秘密的朋友，至多只算狐朋狗友。”黎澜道。
黄慕瑜不置可否。
沉默一会儿，黎澜问：“爷爷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呗。用他的话来说，比不过廉颇，一顿吃几两肉还是可以的。”黄慕瑜回答。“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遂了爷爷的愿。”
“我志不在绘画界。”
“爷爷活不了几年了。”
“……”
“他一直想见你。”
“我在这他还能不知道吗。”黎澜撇过头。
“他一直想见你。”黄慕瑜拉起黎澜的手，重复道。他的声音很真诚。
黎澜鼻子有些发酸。“何必。”他撇开黄慕瑜的手。“他天天见我。”从照片，从视频，从别人口中。
“你账户里每月多出的那笔钱是他悄悄打的。”
“我没用。”
“你能低价租到这间屋子是因为爷爷请人付款了。”
“我还清了。”
“还给谁？”黄慕瑜步步紧逼。
“打在我的账户。”
“那仍是你的。”
“我没用。”
“那仍是你的。”
“形式上是，但事实不是。”黎澜盯着黄慕瑜的双眼。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你在绘画界前途无量，何必涉足游戏这种虚无荒谬的产业。”
“我无意绘画界。”
“所以就选择做游戏？这种虚假的东西？”
“游戏不虚假。”
“姑且认为不虚假。那么，为什么选择游戏？”
“游戏也是艺术。”
“那只是吹捧出来的。”黄慕瑜嗤笑道。“创造出游戏这个产业的人和这个产业的跟进者想让游戏这个产业火，就拉批人你吹我捧，你还当了真？这种东西偶尔拿来休闲还可以，也好意思和真正的艺术比肩？”
黄慕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根，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