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蹲在这已经有小半天了,他和其他打工者不一样,来这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打工,而是为了寻找机会。
当年在沪海的时候,张斌和王建军被人举报事发,亏得张斌那天恰好外出见势不妙跑的快没给逮住,一口气逃出沪海后,张斌在郊区铁路段那边扒了一辆南下的火车,坐着火车转折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最终抵达羊城。
等到了羊城后张斌这才稍稍安心,随后就在羊城找了个地方暂住了下来,同时给自己起了一个化名——管振。
张斌跑的时候身上带着钱,这笔钱可不少有足足五千多,其中四千左右是张斌和王建军准备去进原料的钱,其余是张斌自己的钱。
说来也巧,那天要不是正打算用这些钱张斌恰好带在身上,要不然他这么一跑连吃饭都成问题。
一路上南下,张斌把这些钱藏得严严实实,再加上他本就不是从未出过门的毛头小子,对于如何掩饰身份和不引人注意懂行的很,所以到了羊城后,这笔钱依旧还在。
张斌在羊城住的是当地人的房子,用的是给自己起的化名管振,然后他又找人花了点钱解决了身份问题,当然不可能是正式户口什么的,不过在这个还没身份证的年代,介绍信就是身份的代表,有这玩意就足够了。
在羊城躲着张斌暂时也不敢和沪海那边联系,生怕被人知道自己在羊城给公安逮回去。
躲了一个多月后,张斌见没什么事渐渐也就放松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状态。
虽然张斌身上的钱不少,这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可坐吃山空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再加上在沪海的时候张斌先跟着宋援朝做衣架,之后又和王建军自己干,对于做买卖有点心得,而且羊城的商业气氛浓郁,改革开放后羊城是全国少有个体经济首先兴起的地方,在这个环境下张斌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说干就干,张斌出钱弄了个小铺子,然后就在羊城做起了买卖。
一开始买卖还算不错,的确赚了些钱,忙不过来时还雇了几个人帮忙,可谁想好景不长,张斌在生意场上结识了几个损友,居然喜欢上了“玩牌”的娱乐活动。
起初还只是小玩玩,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玩的越来越大,再加上他沉迷玩牌就连做生意的劲头都没了,直接把买卖丢给下面的人打理,他自己每天埋头牌堆里根本不问正事。
时间长了就出事了,有一天张斌的摊位被一个骗子坑了一把损失惨重,而且祸不单行,在牌桌上又被人联手做局输了一大笔钱,不仅把身上所有的家当全输了进去,还欠了人家一笔账。
这一下买卖算是黄了,铺子也被人收走了,就连把库存货物全部抵账还不够,这样的损失让张斌一下子就从高高的云端跌到了谷底。
丢下抽完的烟头,张斌眯着眼收回目光站起身来,低着头快步朝着东边走去,走出园区后,张斌继续步行了一段路,拐进了附近一个城中村,城中村里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的小路,在里面绕了好一会儿张斌来到一处小院落,敲了敲门,片刻门打开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露出脸来,看见是张斌赶紧让门。
张斌进了门,这汉子把门关上正要开口询问,张斌摆摆手示意他进去再说,两人穿过院子进了里面的屋,屋里还有个人在,相比刚才的那汉子屋里的那人就显得瘦小多了,个子才160出头,看相貌就是一副本地人的样子。
“大老……。”
那瘦子见张斌来了赶紧抬起屁股,张斌摆摆手直接拉了把椅子坐下。
“大老,怎么样?”那汉子期盼地问,神色中还带着一丝紧张。
和张斌在一起的两个人,汉子叫陆三喜,鲁地人,去年的时候来南方找机会被人偷了钱包,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当时恰好碰上了张斌在牌桌上难得赢了笔钱,碰着落魄的陆三喜。
也许是出于同情,又或者那天心情很不错,反正张斌伸手帮了陆三喜一把,吃了张斌足足五碗炒粉的陆三喜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当即冲着张斌磕头道谢,还口口声声要报答这一饭之恩。
见陆三喜身高马大,张斌身边恰好也缺人,就把留了下来,从那天起陆三喜就成了张斌的马仔,张斌也成了陆三喜的大老。
瘦子叫郁全宝,鹏城当地人,他们所在的房子就是郁全宝的。
郁全宝是方圆十里有名的二流子,由于父母很早就过世,由奶奶养大的郁全宝没人管教,从小到大偷鸡摸狗翻墙揭瓦的事没少干。
几年前,奶奶去世了,就更没人管他了,郁全宝在村里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去年某天突发奇想要去羊城看看,口袋里揣着仅有了五元三毛二就去了羊城,到了羊城那边大城市的花花世界让郁全宝简直看花了眼,整个人兴奋不已。
可好景不长,仅仅不到一天郁全宝就把口袋里的钱花完了,两手空空的他别说回家了,连吃碗炒粉的钱都掏不出来。
和陆三喜不一样,郁全宝是那种没什么底线的家伙,虽然口袋里没钱却根本不心虚,肚子饿了直接就去饭店吃饭,吃完把嘴一抹告诉对方自己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要不看看自己值多少开个价就成。
这样的赖皮人大多数私人老板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一碗炒粉值不了多少,万一打闹起来反而得不偿失。而且郁全宝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做惯了的无赖,和无赖能讲理?哪怕叫来公安也没什么用处。
就这样大多数老板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自认倒霉,骂上几句把人赶走,反正下次再见他绝对不会让郁全宝进店门。
靠着这一招,郁全宝在羊城也混了几天,可问题在于这招不是每次都好使的,有一次郁全宝就碰上钉子了,被坑了的老板实在是忍不住这口恶气,直接就把郁全宝打了个半死,还绑起来要送公安去。
如果哪天不是张斌恰好碰上,说不定打了个半死的郁全宝不仅要吃皮肉之苦,还得送去劳改。
和当时碰到陆三喜一样,张斌难得又发了一次慈悲,出手把郁全宝这家伙给救了下来,不仅主动掏钱帮他结了账,还让陆三喜带他去医院看了伤。
郁全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懂知恩图报的道理。再加上奶奶死后人人都嫌弃当二流子的郁全宝,对于外人那种冷澹加不屑的眼神郁全宝已经见惯不惯了。
而这一次张斌却出手救了他,还和颜悦色地问他伤的重不重,甚至让陆三喜带他去医院看伤。这些年来,张斌可以说是第一个关心过他的人,这让郁全宝心中感激不已,再加上当时张斌买卖干的还不错,穿着人五人六一副大老板的派头,心思活络的郁全宝当即死皮赖脸要跟着张斌混,张斌原本没打算收留他,可后来听说郁全宝是鹏城人,也算半个当地人了,再加上郁全宝这小子脑子比较活,对自己也的确感恩,而且已经收了一个陆三喜当小弟,收一个是收,收两个也是收,就这样就把他给留了下来。
手下有了两小弟,张斌出入感觉良好,而且当了大老后的确方便了许多,发号施令什么的让他很陶醉这个当大老的派头。
可惜这样的威风并没持续太久,由于牌桌上的失手再加买卖上的出事,张斌一夜间从腰缠万贯的万元户就变成了和陆三喜郁全宝他们一样的穷光蛋。
羊城是彻底混不下去了,继续留在羊城不是天天债主上门就是乱七八糟的其他事,尤其是他的身份本就是假的,一旦事闹大了被折腾进公安一查就能查出来他是谁。
这两年在羊城呆着,张斌也通过其他渠道偷偷打听了沪海那边的情况,当得知王建军被重判了好几年后,张斌就更不敢回去了,现在沪海回不去,羊城又混不下去,张斌没办法只能另找出路。
想来想去,张斌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就是偷跑去香江发展。
在羊城这么久,对于香江那边张斌也有些了解,在张斌看来香江远比内地发达,而且那边机会更多,凭着自己的头脑,未必不能在香江混出一番天地来。更重要的是一旦去了香江,内地的事就再也找不到自己头上了,也不用天天这么提心吊胆连真名都不敢用。
张斌是一个颇为果断的人,同样也是有一个野心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教唆王建军和他一起脱离宋援朝的团体拉队伍自己干了。
做了决定,张斌就准备着手前往香江,从南方去香江有几个方式,最可靠的方式就是从正规渠道走,无论是公派、探亲又或者其他方式,正大光明地过去,一点风险都没有。
可惜张斌是做不到这样的,那么只能靠“偷渡”了。
偷渡最早无非就是套个轮胎什么的游水过去,水路说远倒不远,可问题在于这样风险实在是太大,边防不是吃素的,这么干完全能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坐船,当地有不少渔民私下就干这种勾当,半夜悄悄用船载人过海去香江。
郁全宝是当地人,他知道有几个船老大私下就干这种买卖的,张斌让他去打听了下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后,立即决定用这种方式去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