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珒睡得不踏实,夏姬和他一样,辗转难眠。最后干脆起身,一个人走出了屋子坐在角亭里发愁。
夜深人静,气息沉重,却又一片祥和寂静。
廖海带着部下巡视,恰好经过角亭,见慕容珒孤身一人呆坐在角亭内随即上前。慕容珒见他不觉意外,反而平淡的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廖海应声退后,忽然有顿住。
深夜独坐在此处思虑,无非就是为了夏姬的事情。他跟着慕容珒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费心伤神。且不说前几次夏姬被掳走,慕容珒担心焦虑模样,如今更会比前几次还要严重竟然深更半夜还独坐在院子里,看着不觉让人担心。
“侯爷,夜深露重,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属下已经派人四处打探贺兰怀下落,探子来报,说是在宇文部出现过,一直未见离开。”
“哼,他还敢去宇文部!如今西北部局势紧张,辽东、高车余党丁零人霍乱不止,他也只能去游说小部落。命人盯紧点,近日我就向燕王奏请亲自带兵剿灭贺兰怀一干人!”
“可小姐要如何安置?……小姐如今的身体受不了这等颠簸周折,况且云杉也不能随行……”
“本侯知道……”慕容珒梗住,意味深长的长叹一声。若是将夏姬放在侯府,他自然不放心。若是带着她一起北上平乱,她的身体又承受不住。万一病情加重,军中医疗自然跟不上。
这几个月朝中变化四起,先是废太子,改立三世子为储。而慕容垂则因高句丽叛乱余党造次之事被人陷害重伤,加上他与废太子之事有牵连,遂被遣至函谷一带驻守。就在上月初,慕容垂带兵在汾水迎战秦王苻坚,被内奸出卖与秦里应外合将他擒住为人质。而燕王对此事除愤怒之外,更是将矛头怒指慕容垂称其不忠投奔秦王。
如今慕容垂依旧在秦国境内,作为人质被囚禁在东临府上。慕容珒曾多次派出探子前往,除了汇报慕容垂被囚禁之外,一无所获,甚至连东临府在何位置也查不到。与此同时,燕国内部局势日趋动荡,他昔日威名也受波及,如今手上兵力不足三千兵骑。
世间变幻难测,身在皇家更是慎之又慎。想当初,他兄弟二人何等风光,如今慕容垂被俘下落不明,他想去营救又迫于燕王威严只能暗中打听下落。恩宠不复同时,还受到赵国使臣诋毁,更有人向燕王递上密函检举夏姬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犹记得月初之时,燕王唤他去宫中。大殿之上,慕容皝面色凝重、肃穆如斯,眉宇间煞气流转。慕容珒仅是余光瞟过,便已觉事态严重。且不说他是如何从燕王慕容皝威严之下侥幸,光是兵权兵符等等全部收回,变成名副其实的逍遥侯闲居在此处。
虽然燕王不定会准许他带兵前往,而慕容珒则是私心想去剿灭擒获贺兰怀,将他斩杀他才能安心与夏姬度日。如今局势不稳,时态大变,他的逍遥侯也不如从前。眼下,慕容皝虽然忌惮,却也顾念父子情谊不会动他。若是再有人利用夏姬来做文章,自然就不可想象了。
昨日,太原王书信一封,他看过随后烧毁。信上虽然没有正面提起慕容垂在赵国之事,只是劝慰他宽心。另一方面,让告诫他谨防身边有内鬼。这一点,却出乎慕容珒意料。他素来与慕容恪无太多来往,尤其是慕容恪惦念夏姬他心有戒备。如今竟置信差人送来告知他身边已经有内鬼存在,顿时感激不予言表。
而今,留在他府上的部下都是忠义之士,廖海司武更是不必说。除下在南阳中途救下的受伤女子,也在数月前遣送回南阳安置妥当。如今,他的府上可谓人烟凄寥,除下百名侍卫便是五十名奴仆。
气氛陷入沉默压抑中,周围一阵阵枝叶摇动发出沙沙响声。沿路灯笼已经熄灭,仅有角亭里残落的烛火随风摇曳,火光浮动将慕容珒修长的身影随风飘摇,像一鸣孤火拖拽,一直延续到深夜无尽头。
只在此时,枝叶深处忽然传来响声,似乎像踩到硬物磕绊而发出的声响。廖海警觉手持长剑,身子一闪便跃入了暗处。片刻后,便看到他纠结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
慕容珒回望,淡淡冷笑。
汐月,她为何深夜出现在此处~
“侯爷,方才异动并非刺客,是汐月公主……”
廖海抱拳恭敬禀报,顺势退后让出一条小道。暗淡之下,汐月大气不敢喘,眼神闪躲。
慕容珒背过身,没有说话,单手一挥示意廖海退下。
“侯爷……”气氛一度陷入沉默,空气中凝固的气流令人难以喘息。僵持不下,汐月终于开口,柔声轻唤。慕容珒依旧不理会,更令她难以揣测,慌乱无措。
“侯爷,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来此处打扰侯爷清净……”
“你都听到了什么?!”
“臣妾,臣妾什么都没有听到。臣妾发誓,真的是刚到此处!”
“哦?~刚到此处!公主好兴致,大晚上不睡觉,竟然一个人跑出来散步!这么看,汐月公主的眼力该是极好的,尤其喜欢在这样黑漆漆的夜晚出来散步~”
慕容珒言语冰冷,眼眸仿佛猎鹰一般敏锐,他忽然转过身,眯长了眼睛,表情怪异,一步步逼近汐月。此时,汐月哑口无言,心神慌乱。见慕容珒不断靠近,退后之时脚后跟被一颗凸起石头绊住,直直摔了下去。
只听汐月一声大叫,她已跌倒在地,脸上表情痛苦,又是无奈。慕容珒不屑冷笑,回转身走出角亭。即将走远之时又顿住,侧过脸对着汐月方向冷冷撂下一句话。
“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做这里不允许的事情。若是有下一次,本侯绝不姑息!”
汐月大吃一惊,浑身虚汗不止,瞬间背部浸湿。言下之意,慕容珒对她刚才已经怀疑,甚至充满不信任。她不觉失神冷笑,他何曾信过她,从她嫁入侯府以来,就没有过信任与和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