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世事难料,可不正是这个道理么!
谁能想到,堂堂屠魔大将军,千余年号称国之重器,盛极一时的柳家,居然会在短短一千年间落魄到如今地步呢?
仅仅就为了屠魔大将军传下的一门霸焱刀法,竟会让柳家家破人亡,以至于柳家的大少爷流落到山野之间,再也不敢抛头露面?
"大少爷?"
柳志诚坐在瀑布边,用力咬了一口酸的发涩的野果子,咬着牙、眯着眼将之吞下。这果子虽然难吃,终归是可以吃的。他终究是不舍得就扔了。
天底下哪有像他这般穷酸的大少爷呢?
天底下又哪有像他这般落魄的大少爷呢?
天晓得在这险恶的山野中,像他这样的羸弱之辈,又能活多久呢?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活下去的。他现在已经是屠魔大将军唯一的后人,柳家硕果仅存的血脉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有活下去的信念。
不管怎么样,都要向杀害他一家上下六口人的歹徒复仇。
毁家之仇,不共戴天!
哪怕已经过去两个月,柳志诚依旧无法忘记父母浴血战斗的景象。更无法忘记,刘老一身是血,带着他大大逃亡的景象。
那些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们又是受何人指使?
父母战死,兄长战死,带着他逃跑的刘老也死于途中。现在,柳家只有他一人活下来。苟延残喘。
柳志诚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铁盒,用力将之打开,里面豁然有着一张精美的兽皮。
那上面记载的,便是昔年屠魔大将军的刀法绝学。千年来,这是他们柳家最重要的传承,也是柳家之所以为柳家的象征。
"霸焱刀!"
柳志诚的手指轻轻抚过兽皮,满是汗渍与尘埃的脸上,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
就是因为这门刀法,引来了柳家的灭门惨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太弱了。
在这个国度,只有强者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其它一切,都不过是虚妄。国之重器屠魔大将军的后人又如何?还不是被一群强盗给灭了家门。
柳志诚看着那兽皮上的刀法,默默流着泪,暗暗握紧拳头。
那上面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早就烂熟于胸。可惜,又能怎样呢?他生来就太不争气了,体弱多病,瘦削单薄,药罐子里长大,简直弱不禁风。
习武?那对他而言,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他不是不想,而是这身子骨根本不允许。
人生的悲哀莫过于此。
最终居然就是他这个无用之人,带着家族最重要的东西活了下来。不,应该是苟延残喘才对罢!
"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天呐,救救我吧!"
柳志诚想起自己的没用,忍不住大哭起来。奈何如匹练一般的瀑布冲入深潭,轰隆的水声掩盖了一切。像这样软弱的哭号,卑微的祈求,谁又能听见呢?
复仇?
他不知道他还能在这山野中生活多久。
现在,他那单薄的胸膛上,猛兽利爪留下的深深印记依旧火辣辣的疼,鲜血染红了前襟。好好的学士服,就这样被弄的肮脏不堪。他的右脚也崴了,走路只能是一步一步的挪。
日头偏西,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他知道,他必须得尽快找到一个藏身之地。胸口上的伤,无时无刻不再告诉他夜间的凶险。
天可怜见,十四年来,自打发现自己于习武一道无望之后,他就立志要做一位渊博的大学士,多年来埋头故纸堆,几曾有过野外生存的经历呢?
将那兽皮装入铁盒,将那铁盒贴身收好,他开始艰难的挪动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瀑布上游,看准了一个不错的去处,决定今晚到那里捱过一晚。这一带似乎还是非常安全的,野果子也不少,不管怎样都要把脚伤养好,才能说是另谋他路。
这般一步步的挪着,太阳一点点的西沉,天际出现成片的火烧云,如血的夕阳斜斜洒遍苍山大地。
这画面是多么的苍凉呵!
走过瀑布,沿着山间河流走的远了,没了那瀑布的轰鸣,柳志诚直觉得周围忽然安静起来。此刻脸上的泪也干了,隐隐能听到远方的兽吼声。他忽然觉得凉飕飕的,不禁加快一些速度。
忽然之间,他一下子呆住,感觉像是产生了某种幻觉。
"歌声?"
他居然听见一阵阵歌声,空灵美妙,煞是好听,飘飘渺渺,好像是和晚风一般难觅来处。
他的精神忍不住一振,看到了某种希望。
既然是有歌声,岂非意味着附近有人?对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受了不轻的伤的人而言,能够在这荒山野岭中遇上一个人,简直是再幸运不过了。
听那音色,想来应是一位少女。那般的空灵美妙,想必吟唱之人断不是那等凶恶之徒。
这如何能不让这少年感到振奋呢?
循着那歌声飘来的方向一阵找啊,渐渐的,天也黑了。柳志诚一路找来一座山谷之前,能够听到歌声就是从那谷中传出。
只可惜,这次第,天光暗淡,疯长的树木影影绰绰,山谷幽深,微光迷离成一团,却是难以看到其中景象,只隐约看见似亮着两团金黄灯火,在夜色中微微的晃动着。
"有人吗?"
柳志诚有些忐忑的站在谷口,朝着谷中喊了一句。
这一嗓子声音不大,却在山谷中来回的回荡。
里面的歌声戛然而止,连那两团灯火都晃了晃,一下子竟是熄灭了。
到处忽然变得安静无比,只有晚风吹动着草树,发出一阵沙沙声。
柳志诚莫名其妙,浑身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总感觉一阵阵的心悸,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有人吗?"
不过,他终究没能发现什么,于是又提高嗓门,朝谷中喊了一声。
那谷中寂静的没有丝毫声音,如果不是刚才明明听到有歌声从谷中传出,柳志诚简直不相信里面会有一个人。
谷里的女子肯定已经听到了喊声,怎么不作回应呢?
柳志诚心下是无比的困惑,壮着胆子,就想到谷中去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候,谷中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声音柔美动听,俨然和预料的一样,是个少女不假。
"谷外是何人?谷中不方便生人进来的!"
柳志诚顿住,心下却是一喜,蓦然感到一阵安全,赶忙回答道:"小生柳志诚,乃是意外流落至此的旅客,受了些伤,敢问姑娘,可否在山谷中盘桓数日,把伤养好?"
那谷中少女听闻却吟吟的笑了,一针见血的问道:"哪有旅客来这样的深山呢?少年人,你是在骗我么?"
柳志诚一时语塞,见对方并无驱逐之意,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小生是逃难至此,实在无路可走了!"
"哦,这样吗?那你给我讲讲前因后果罢!你是叫柳志诚吗?放心,外面安全得很,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是这样的吗?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嘛,就叫我...九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