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动的血管发出低沉的轰隆，就像是一位远古的巨人正在从长眠中苏醒，他的血管中充斥着奔流的鲜血，心脏如同鼓点一样急促，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发生在巨人的身上，而是在一个人类的体内，一个孱弱的凡人之身。

伯明翰强忍着自己体内那躁动不安的血液和心脏剧烈的跳动，疾步而行。

“生者，你应该听从我的建议。”伯明翰的难耐，剑中的提灯人一清二楚，对此也不好再说些责难的话语。

默默听着提灯人对自己的抱怨，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满自己刚刚独断专行的行为，但是包裹在话语中的担忧还是十分的明显，也让伯明翰无力反驳，确实自己刚刚一意孤行强行使用第二道刻印的确有些不妥，尤其是这一道刻印完全超过了伯明翰的预想。

原以为，第二道刻印只要自己忍忍就可以过去，毕竟使用疾风的时候，伯明翰除了感到一点不适，简直再好不过了，万万没有想到，相比起疾风刻印对于伯明翰的冲击，第二道刻印袭来的时候，伯明翰甚至有种第一道疾风刻印不过是小打小闹的错觉，那股炽热灵魂，刺痛心灵的光芒简直如同一柄柄利剑插进自己的五脏六腑，但更让伯明翰没有想到的是这道刻印对自己灵魂的侵蚀到达了难以估量的危害。

这些鼓动的血管和心脏便是最好的证明，更不要说体内纯白剑灵的昏迷不醒。

“她现在怎么样了？”心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愧疚和担心，在最后爆发出圣骑士瓦尔丁的力量后，与恶魔一同消失的还有纯白剑灵的意识。

“不行，还是无法和她沟通，圣骑士的力量对她的侵蚀太严重了，即使她已经通过了灵魂回溯，自身的灵魂也变的更加的强大，但是这远远不是瓦尔丁的对手。”察觉到从者心中的忧虑，提灯人没有隐瞒，如实的将纯白剑灵的现在告诉了自己从者，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从者在听到这句话后，心情明显更加沉重了。

长生中永远不会理解沉睡对于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就如同雅歌看到摄政王耀月将陷入漫长的睡眠中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只是轻描淡写的将摄政王的情况一笔带过，这里面或许参杂着雅歌自己对于摄政王的痛恨，但是更多的恐怕是漫长的生命已经让他们习惯了等待。

但是这种等待对于人类而言，无异于痛苦象征，至少现在的伯明翰就尝到了痛苦和内疚的滋味。

“很严重吗？”

觉察到自己从者说出这句话时，嘶哑的声音，提灯人反而有些惊奇：“为什么这么担心，从者，我感受到你的内心充满了一种苦涩的味道，这种味道我记得我最近一次品尝到还是莱拉对我说出抱歉的时候。”

“抱歉，因为什么？”

“是因为没有见到巨龙的遗憾。”

“是吗，那么对于你而言，巨龙真的如此重要吗？”

“那是自然，生者，我们这些长河之主的使命就是为了找到巨龙，对于我们而言，这将是伴随一生的目标。”

“巨龙之于你们，就如同蒂安希之于我，是我一生存在的证明，即便我曾今是多么的不想承认。”疾行的伯明翰放慢了脚步，身后的小魔法师感受到从自己主人身上弥漫开来的情绪，也下意识的慢了下来，扶着塔塔莉的身体紧紧的跟在伯明翰的身后，宛如一个无声的影子。

“蒂安希？”

“就是这位剑灵的名字。”

“哦，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和她确实很相配。”提灯人发出衷心的赞叹。

“无垢的纯白，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说出体内剑灵的真名，伯明翰的表情裹着一份从未有过的轻松。

“没想到，那位剑灵小姐对你这么重要？”

“那可是我罪孽和无知的象征。”罪孽和无知这两个词语从伯明翰的口中说出，仿佛重若千斤，这短短的两个词语究竟包涵着伯明翰怎样的记忆，提灯人恐怕永远不会知道，现如今的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年轻的从者。

“不用太过担心，灵魂的损失，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我相信剑灵小姐会重新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真是不太高明的安慰。”伯明翰难得的调侃起剑中的提灯人。

“是吗，莱拉也曾这样说过。”忽的想起那个美丽动人的少女，提灯人不禁莞尔，相似的情景让这位永世不灭的古老存在第一次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情。

是喜悦吗，好像不是，因为对于喜悦的定义难道不应该是开怀大笑吗，可是这带着一点苦闷和感伤又要作何解释，可说是悲伤，却又感觉不到人类口中咸咸的泪水，反而有种触景生情的释怀。

人类，真是一种伟大的生物，他们总能为自己拼搏的事物找到一个借口，比如骑士的荣耀，王者的骄傲或是平民的家庭，他们也总能从逆境中寻找希望，比如这些无畏的将士，迁移的难民，他们也总能为千奇百怪的东西安上自己的理解，比如称呼他们为古老的存在，称呼精灵为该死有高傲的长耳朵，又比如将这种不知名的，不是喜悦有不是悲伤的事物，称为回忆。

回忆，真是贴近的名字，漫长的岁月流淌过提灯人的脚步，她亲近过人类，憎恨过人类，甚至敬畏过人类，但是最终变成了他们口中的释怀。

凡人和长河之主，短暂和永恒，在狭小的街道中前行，他们的目标或许不同，思维更是天差地别，但是有一点，剑中的提灯人可以确信。

至少在这条荆棘丛生，苦难重重，黑暗环伺，阴谋横生的坎坷之路上，握剑的凡人是自己同行的友人。

愿前路荆棘不会阻隔你的视野，路途坎坷不会动摇你的决心，敌人环伺不会侵蚀你的内心，愿你一帆风顺，我的从者，我的友人。

剑中的提灯人默然而语，送上了无声的祝福，为自己这位年轻的从者，为自己这位懵懂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