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个侍女又都走了进来,萧瑜有些头疼地挥了挥手:“都先退下,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随后补上一句:“早饭怎么还没送到,圣门就这样怠慢客人的?”
没想到萧瑜还真当自己是客人,几个侍女见其理直气壮使唤起下人的模样,相顾愕然,随即应了低头退下。
面对侍女的顺从,萧瑜也没什么反应,蹙眉沉思。如今毒门想要破译天书,仍对她有所求,在没有其它好办法的情况下估计不会轻易伤害她,这多半也是她有华美居室及华衣美婢的一个原因。
还好萧瑜不仅精于毒术,还颇有家学渊源,自小服过辟毒奇药,等闲的毒与迷药之类的东西于她而言都没什么效果,所以不用担心毒门会用这类法子胁迫或者让她在自我迷失的情况下给他们破译天书。
但是如今萧瑜被掳到了毒门,性命也落到了别人手上,臭名昭著的毒门有的是折腾女子的手段,经验丰富,不可能会对她束手无策。若毒门从她身上看不到弄明白天书意思的希望,那么将她留下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怕她的下场,比当初那些被掳的少女也好不了多少。
不知道南越王脉的后人这一个身份,在毒门而言是福是祸。
萧瑜直觉地感到,只怕祸多福少,而她的直觉一向都没错过,心里不由得有点无力。
花玥能及时找到这里吗?
这时萧瑜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有些依赖花玥了。上次在常州被毒门半夜抓去,她醒过来最先想到的是自己该怎么逃脱,而如今下意识却考虑花玥何时能找到这里将她救出去。
太可怕了。
若一直存着等花玥来救的心思,萧瑜觉得她恐怕没等到人来就已经失了警惕让毒门的人趁虚而入了。
萧瑜收敛心神,开始寻思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办。
这里既然唤作越王宫,想必应是毒门的核心之地,戒备森严,逃出去只怕不容易。
但不管怎么说,想要逃脱樊笼,就得熟悉环境地形,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
萧瑜一时有些懊恼,是了,她才清醒过来,确实受到了这华美宫室还有娇美侍女的影响。
而后又应付了蒋青原,此时萧瑜方有空去思考目前的处境以及该怎么办。
这时,外边有侍女恭敬道:“郡主,早膳已经送过来了,现在用吗?摆在里边还是外间?”
还可以出这卧房到外间吗?萧瑜寻思着,当即道:“摆外间。”说完起身穿过玲珑的水晶帘往外走去,只见外间还挺宽敞的,布置相当高雅大气,从窗格往外看去,花木繁茂。
似乎是一个单独的院子。
萧瑜这么猜测,但见桌子上摆了几样精致的早点,坐下举著尝了一些,奇怪的是饮食并没有什么不妥。
既然如此,萧瑜就没有客气,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走。
见萧瑜停著,摆了摆手,旁边伺候的侍女上前将桌上的碗盘仔细收拾了,躬身退下。
这样的情景让萧瑜有点还在府里的错觉。
当然,这只是错觉而已,也是毒门想要达到的让萧瑜放松警惕、消磨意志的目的。
如此过了好几日,蒋青原还不时过来与萧瑜探讨天书之事。
萧瑜有些不胜其烦,而且蒋青原一过来,她的事情就无法进行,不免心急。在这院子里住了这么些天,每次想出去的时候都被拦住,旁敲侧击什么的,侍女的口风也很紧,问不出一丁点有用的东西。
这日,萧瑜正打算寻些虫子,就听到外边一个侍女恭敬道:“参见门主。”
只听这话语,就能感到那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平日对萧瑜的敷衍自是大相径庭。
圣门门主?
萧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才站起身,就听环佩叮当,一个红裳的女子在众侍从的簇拥之下款款而至。
没想到这门主居然是个女子,萧瑜有些意外。只见其身材娇小,五官秀美,只是不知她年约几何,虽保养得当面色还算白皙光滑,但分明已有些松弛并且出现了细纹,脖颈尤为明显,她身穿一身华美的织金大红凤袍,头上戴了镶红宝的镌刻凤凰的金冠。
尽管女子生得娇小,却自有迫人的气势。
见萧瑜并没有下拜行礼以及什么反应,这位门主一下子笑起来,只是她的笑容极不自然,显得森然而诡异。
女子身后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尖声斥道:“见到门主还不行礼!”
却见毒门门主摆了一下手,有些显老的声音道:“罢了,别吓到贵客,你等先下去。”
后边的蒋青原深深看了萧瑜一眼,才与众人退下,片刻之后屋内就只余下了那位门主与萧瑜二人。
没来由的,萧瑜就感觉到了毒门门主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憎恨。
这让萧瑜一怔,开口问道:“我二人以前见过?或是曾经有什么联系?为何门主对我如此的厌憎?”
只见毒门门主又露出了使人毛骨悚然的笑,有些沙哑的冷冷道:“怎么说我亦算是你的老祖宗,不行大礼也就罢了,你就这样子跟老祖宗说话的?这就是苏氏嫡系的教养?!”
萧瑜听到老祖宗一词,脊背不由自主冒出了一股寒意,直觉她说的是真话,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女子见萧瑜如此表情,反而有些意外,片刻才用她苍老沙哑的声音道:“果然是苏家的人,听到这话还坐得住,不过我也不是托大,却比你曾祖母的母亲还大上几岁,受得起你一声老祖宗。”
曾祖母的母亲?高祖母?那得有一百多岁甚至两百岁了?
萧瑜一时目瞪口呆,这都差不多到武王那个年代了,她想到过这位门主应该年纪不轻了,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古老的存在,若不是之前有过落凤山的老妇人曾经有过活了两百多年的事情作铺垫,此刻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这么说其实是穿到了一个玄幻的世界了吗?
而且之前落凤山的老妇人是有凤簪这样的神物在手,看上去也已垂垂老矣,这门主是如何活了这么久,又怎么保持容貌相对而言如此年轻的?
怔了片刻,萧瑜记起女子说是自己老祖宗一事,转头问:“难道门主也是越王苏氏一脉之人?”
只见女子的表情又沉了下去,冷声道:“没错,我也是苏家之人。”
在萧瑜讶异的表情中,女子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给她讲了一件事。
大约在一百年前,还是大汉朝执掌中原,南越国也还没成为藩属,在岭南是万民归心,有着极大的威信。
当时南越国在位的景王一连生了四个儿子之后,终于如愿生下了两位公主,而后却在一次对抗外敌亲征时意外伤了身子,无法再育,景王以及臣民自然都将王国的希望放在了这两位公主身上,极尽宠爱。
随着两位公主的成长,姐妹二人出落得十分貌美,而且都与景王很是相像,同时也都非常聪明,各方面几乎都不相伯仲,在政事上也都很努力,不过储君只会有一人,若按长幼继位,身为长女的姐姐自然占尽了优势。
若没有什么变故,大公主在景王之后,就会登基成为新一任越王。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生在王族,又是嫡女,怎会没有对王位的渴望?同样优秀的小公主不甘心,竟然以毒加害姐姐,使得其长姐容貌尽毁,连身子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景王亲自诊治后绝望发现,大公主不仅因身子损伤而无法再生育,只怕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长久以来,景王因为明知小公主没什么机会登上王位,又是最小的儿女,平日不免偏疼她多一些,但也没少教育其君臣之别。没想到最宠爱的孩子如今却做出骨肉相残之事,生生在她心口插了一刀!
景王伤心失望而又愤怒之下,当场拔出剑来就想杀了这个不肖女。
但在场的大臣亲卫还有宫女却拦住了跪地劝景王以江山社稷大局为重,因景王只有两个女儿,大公主已经活不了几年了,若还杀了小公主,南越国的大好河山谁来继承?
小公主也许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狠下心对疼爱她的亲姐下手。
景王虽然深恨幺女不顾手足之情残害亲姐,心疼大女儿所遭受的一切,但是正如臣子所劝,她只有这么两个女儿,又再也不能生育,在如今大女儿已经命不长久的情况下还得留下小女儿继承国祚。
于是,景王将小公主关了起来,令太医全力救治大公主,在众医都表示束手无策之后才不得已对外称大公主忽然染上了重病,四处求医,同时对小公主则一改慈母之心,变得十分冷漠。
但即使再冷淡又如何?
出了女儿相残之事,景王受到了很大打击,本来就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又复发,情况就有些不好。
景王将大公主送到宫外休养,没多久就缠绵病榻。
不久,景王驾崩,小公主继承了王位,而本该早逝的大公主竟然坚持了几年,但却在新王继位之后失踪了。
萧瑜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忍不住问:“你就是那位大公主?”
女子森然一笑道:“不,我本该是越王,如今也不是什么公主,而是圣门的门主。”
如今萧瑜已经明白了女子为何会憎恨于她,应该是因为她的高祖母。
就是那位小公主。
即使作为嫡系后人,萧瑜也不禁对这位高祖母的无情狠毒感到心惊胆战,实在难以苟同。
同时,萧瑜也非常理解面前的女子恨极了亲姐姐的心情。
只听毒门门主继续用其苍老又带了恨意的声音沙哑道:“我恨毒了她!但是我却再也接近不了她……”
女子突然嘎嘎笑了起来,如夜枭一样骇人:“哈哈,她还是怕的,她怕我回去报复,所以安排了许多的侍卫,甚至睡觉都老是做噩梦惊醒,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也就罢了,临老还给亲女儿逼宫,最后死于女儿的手中,真是报应!哈哈!报应!”
萧瑜不由又是一怔。南越国的野史上是隐约有这么一件事,说曾祖母,也就是清宁公主的母亲是勒死了母亲后登位的,原来传言竟是真的?
只见女子笑出了眼泪,却又森然道:“如此失德之人,如何配成为一国之主?但我身子本来就差,得了机缘苟延残喘活下来终究抢不过少年人了,何况她还算是给我报了大仇,我也就没去争。”
女子忍不住咳了几下,才又继续自言自语:“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将祖宗打下来的大好基业送了人!”
说到这里女子已经是怒不可遏。冷笑对萧瑜道:“你曾祖母如此卖国,却比当年我妹妹还要可恨!弑母已经是罪孽深重,还犯下如此大罪,早知道她会生下这样的孽女,初时我就该先杀了那个贱人!”
女子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盯住萧瑜问:“你说,对不对?”
萧瑜想了一下,道:“所以你想要将越地重新分离出去,重建南越国?但是你为什么要残害那些无辜的少女?岭南百姓无不称颂前越王宽厚仁爱,在臣民当中乃神明一样的存在,你这般倒行逆施,岂不是失了民心?”
却见这位毒门的门主笑了,叹道:“我是想得到百姓的拥护,但我更想保住我的命呀!”
尽管萧瑜之前就隐隐猜到了,但是听到其说出来,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只听这位原本十分尊贵的女子换了个坐姿,懒洋洋地道:“反正我已经失去当母亲的资格,想要复国,也得先有命在,何况这年纪越大我就越怕死,这些其岂是你这小姑娘会懂的?”
萧瑜听到女子话中最后的寒意,不禁心中一颤,道:“你用的什么法子保命?即使保命也不需要通过侮辱少女来达到吧?”
这回毒门门主抬头不悦道:“用来延命之法何其珍贵,岂能透露出去?这样逆天而行,自然更不能用平和良善之法达到,真是幼稚之语,委实可笑,果然自从苏子岩那个贱人之后,你们这所谓的苏氏嫡系就不知所谓了。”
原来萧瑜还对这女子有几分同情,如今听到她这么一说登时半点不存。
还没开口,又听这毒门门主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问:“听说你能够看懂这天书?”
听到此言,萧瑜敏锐地捉到了女子话语中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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