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楼下的夜市，非白专注在油腻的烤腰子上。

非白喜欢这里杂乱的烟火味道，还有穿着夹脚拖鞋走来走去的男男女女们。

已经很久没来过了，阿德这个小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居然要请自己吃饭。

“说说吧。”非白看了看只剩下了辣椒面和竹签的盘子，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呐，非白前辈。”阿德灌了一口啤酒之后，说道：“我们两个也算是多年的搭档了，我请你喝瓶酒也是应该的嘛！这样才叫做人嘛！”

非白斜了阿德一眼，笑道：“你今天废话特别多啊。”

“有吗？”阿德一脸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茫然，他说：“可能是因为这个酒是假的吧。”

阿德拿着酒瓶看来看去，说：“你看这个商标啊，我记得这只大象的牙齿是比鼻子要长的吗？你看这只，短这么多。”

非白擦了擦嘴，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诶诶诶！”阿德道：“非白前辈，再吃一点啦。”

“说！”非白又开了一瓶啤酒。

“其实呢。”阿德顿了顿，说道：“我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而已，但我听老W说，你好像不太想提起那些事情。”

“再怎么不想提，我也不至于杀了你，快他妈的说。”非白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我听说……”阿德抬起眼睛，瞄了非白一眼说：“你跟女杀手谈过恋爱？”

“怎么？”非白苦笑，说：“想听故事？”

“你真的跟女杀手谈过恋爱？”阿德有些兴奋的样子。

“难道跟男杀手谈恋爱？”

“所以……”

“所以？”

“同行之间是不是更容易相处？”阿德这样问。

“这个……”非白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当然是，毕竟同行之间比较容易有共同话题嘛！而且，还不用遮遮掩掩的。”

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非白没有说出口，毕竟有些事情单单说是说不清楚的。

“那有什么和女杀手相处的秘诀吗？”

“不要把她当做杀手，把她当做普通的女孩就好了。”

“这样啊？”阿德有些沮丧的说道：“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样跟普通的女孩相处，才想找同行的。”

“呃……”非白拍了拍阿德的肩膀，说：“万一你遇上一个比较变……不同的，正好和你看对眼了呢？”

“有可能吗？”阿德都快哭了出来。

“杀手嘛！大多数都不正常。”

“你的话前后矛盾诶。”

“妈啦！”非白拍了一下阿德的头，说：“你能理解矛盾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这个典故诶。”

……

她叫做伍微微，和阿德一样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二流杀手，也都是在老W手底下混饭吃的，大概也都有相同的困扰。

或许是因为老W越来越闲，所以干脆当了一把红娘。

伍微微和阿德第一次见面是在河滨公园的广场上，那里有总有白鸽飞舞，是伍微微常去的地方。

走下很长的石阶，阿德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夕阳西下的金色余晖中捧着一只鸽子。

其实那群白鸽中有很多人，也有很多年轻的姑娘，但阿德没来由的觉得那个最美的姑娘就是伍微微。

阿德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拿着那一小束约定好的满天星在长椅上坐好，继续偷偷的看着那个女孩。

果然，阿德没有猜错，那个披肩短发、大眼睛、长睫毛的女孩就是伍微微。

她带着灿烂的微笑朝阿德走来，还未走近，阿德就像是弹簧一般的弹了起来。

还是会紧张，毕竟上一次的失败太过惨痛，但阿德心里还是怀抱着一丝憧憬，好歹大家也是同行。

伍微微走近，阿德手中的满天星颤抖起来。

“阿德？”伍微微问。

“是的……是我。”

“把花给我吧。”伍微微伸出了手来。

“哦……”阿德的手变成了机械臂。

伍微微接过花，拨动了一下花瓣，说：“我们走走吧。”

“好……”

于是，两人顺着公园里的人工湖散起了步来。

伍微微大概是个话痨，阿德这辈子和女孩对话的量，可能全部都在这个傍晚了。

阿德当然不觉得烦，而且自己也仿佛变得健谈了。

同行嘛！当然有得好聊。

“你平时出任务都带几个弹夹啊？”

“惯用手是哪只手？”

“会带刀吗？”

“有固定的蜘蛛吗？”

“在杀死目标时，有什么代表性的台词吗？”

“有杀过几个人呢？”

“接单有什么禁忌吗？比如不杀小孩和女人什么的？”

两个杀手在一起聊这些当然不会觉得奇怪。

阿德不喜欢杀人，但有个女孩愿意和他聊天，他也是乐于接受的，但越聊就越觉得不对劲。

“你杀人的时候是喜欢一击毙命，还是喜欢慢慢放血？”

为什么要放血？留着做旺子吗？

“你试过用顿刀子杀人吗？那种刀子捅进血肉的声音很好听哦。”

要听好听的声音干嘛不去听音乐会？

“你会把杀人的过程拍下来吗？”

拍下来？要干嘛！传去YouTube吗？

“如果有条件，你会在被杀死的目标家里住几天吗？”

What？杀手不至于住不起酒店吧？

虽然阿德不解，而且越聊越觉得背后有一种凉凉的感觉，但阿德还是极力的附和，因为他不知道除了伍微微之外，还有没有女孩愿意和他聊这么多，而阿德机械式的附和似乎也赢得了伍微微的欢心。

走到了人工湖尽头的时候，伍微微忽然拉起了阿德的手，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也或许没有深情款款，比较阿德没有接触过那种眼神。

阿德呆住，完全呆住。

伍微微说：“你真是个好人，也是个好杀手，我真的很少遇到你这么贴心、这么温柔的男生。”

“哈！哈！是……是吗？”阿德很想把手抽出来，因为他几乎已经感觉到含水在自己手掌的嫌隙之间流动。

“嗯。是的，你是很温柔的男生呢。”伍微微朱唇轻启，缓缓说道：“如果有机会，改天我们一起……”

看电影？吃晚餐？旅行？逛街？听演唱会？

听说下周五月天会来诶！虽然阿德并没有听过五月天。

“改天我们一起去杀人吧？”

呃……

杀人？

“为什么要一起杀人？”阿德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因为我们都是杀手啊。”伍微微的脸上又绽放出甜美的笑容来，她说：“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个终生的伴侣，我们一直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杀人。”

阿德恍然大悟，虎躯一震。

是啊。

我们原本就是杀手嘛！杀手杀人，天经地义。

雌雄大盗、黑白双煞、史密斯夫妇，不都是这样的吗？

真正重要的点在于……长长久久。杀手和杀手天长地久，绝对是绝对的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