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和屠夫交手的第四个回合吧，天空之中忽然下起了暴雨来。
毫无预兆的倾盆大雨。
两人相隔五米，非白却再不敢轻举妄动。
他左侧的肋骨断了两根，血液不受控制的回流到他的口腔之中。
屠夫身上当然也不少伤，后心的窟窿、左脚大腿上的玻璃片、后腰上的血痕还在流血，但这个家伙却丝毫不在乎，像是一只没有痛觉的僵尸一般。
雨如瓢泼，让非白的视线忽明忽暗。
他的手里握着一块尖锐的废铁，上面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了干净。
没关系的、还有机会。
非白的眼神如狼，会流血的就一定能被杀死，只是在需要多一点点的精准而已。
太阳穴、咽喉、眼睛都是很好的选择，只要足够精准！
一呼、一吸。
非白手中的尖铁反握，身子像是一只黑豹一般俯下，在闪电落下的瞬间猛然冲出！
数以万计的雨滴，仿佛在那一刻全部全部静止，非白把雨撕开了一个口子，在雨落下的那一瞬间出现在了屠夫的侧身。
尖铁在黑色的雨中发出悲鸣，寒光震动，在割出了一条圆弧的之后刺向了屠夫的侧颈！
而就在前一秒，非白的眼前出现了一只刻满了疤痕的大手，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将非白的实现全部遮住。
于是，原本已经要洞穿血肉的尖铁却在瞬间退缩，因为非白丝毫不怀疑那一之手，可以将自己的头骨捏碎。
屠夫的可怕不止在于他没有痛觉，更重要的他不懂什么叫做死亡。
这当然不是勇气，毕竟盲眼的兽不需要这种东西，奋不顾身的姿势当然危险、
在躲过那只大手的同时，非白的脚才沾地，就再一次猛然跃向屠夫。
在不摒弃精准的情况下，再快上一些！只要手中的刀握热了，并非不可能。
大概是因为这大雨，非白明显感受到屠夫的动作有那么一刻的顿挫，然而想要抵抗死神，却容不得任何失误。
非白的嘴角微弯，那手中的尖铁如满弓离弦的箭。
风暴呼啸，雨点躁动的跳跃！
咔啦！
面具碎开了一个口子，那尖铁刺中了黑暗。
刺中了黑暗……吗？
的确刺中了，但，那黑暗似乎不为所动。
温热的鲜血喷溅到非白的手臂上，又瞬间被大雨冲刷……也或许根本没有血液喷出来，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后退、没有惨叫、没有怒号、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
想象中，那根尖铁应该传过屠夫的眼球，直捣他的颅腔、把他的大脑搅个稀巴烂，只是通过尖铁传来的触感实在不像是血肉，而且非白在那面具后的黑暗中似乎看到了什么。
这家伙难道真的不是人类？如果不是人类，那又会是什么？还能是什么？
鬼！
那一刻，非白心神震荡，耳边咆哮着的风雨声，似乎在一刻全部消失。
早说过，与死神的抗衡中容不得任何失误。
举拳……挥拳！
天空之中又一道惊雷落下，非白被那怪拳结结实实的击中，像是一颗C4在自己的体内炸开来，但这一次他却没有飞出去，因为屠夫已经扼住了他的脖颈。
一拳、接着一拳。
虽然屠夫只是单一的、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但非白却也无力挣脱，他能做的，只是不断不断的挨打而已。
那些鲜血被挤压而出，喷薄在那面具之上，鲜红而生动。
雨？
还在下吗？
非白无从判断，因为他的意识正在一点点的被撕裂。
肋骨反差进内脏里，搅动着死亡的恐惧。
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之后，非白终于垂下了头去。
屠夫歪了歪脑袋，再一次举拳。
“你要死。”屠夫的声音像是机械，然后那不似人类的重拳再一次落下。
同时，钳住非白脖颈的手松开。
喷薄而出的鲜血划出一道弧形的轨迹来，非白重重的废除、又重重的落在地上，那地面上的积水炸出血红色的、汹涌的涟漪，却被暴雨的声音给掩盖了。
非白闭着眼睛，但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在呼吸，剧烈而暴躁。
而屠夫也正朝他走来，他拔下插在自己眼眶处的尖铁，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依旧有惊雷在不断的落下，在某一个瞬间，屠夫忽然停下了脚步。
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为什么？
因为这个像是杀戮机器一般、毫无情感的、不知道疼痛的、不畏惧死亡的家伙，心中却第一次出现了异样的感觉。
下一秒，非白缓缓的从已经被洗刷的血泊中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身上的力量从何而来，他本该躺在那里等死，但……
滴答。
滴答。
滴答。
黑色的水滴撞击黑色，映出了涟漪来。
非白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转头一看，是那只裹着黑暗、带着面具的鬼。
“熟悉吗？”鬼的声音带着笑意。
“什么？”非白的眼前像是升起了红雾。
“这种感觉，熟悉吗？”鬼说：“需要我帮助的时刻。”
非白皱眉，但他明白这只鬼在说什么，那一次在电影院里与丧鸦厮杀的人不是自己、却又是自己。
“我不需要的你帮助。”非白咬牙，说：“滚开！”
“真的吗？”鬼笑出了声来，说：“哪怕要葬身于此？”
“即算要葬身于此。”非白说：“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在代替我的人生。”
“即算你要下地狱吗？”
“地狱？”非白露出血红的牙齿，笑道：“怎么可能真的有那种地方？”
“如果没有地狱，那么我是从哪里来的。”鬼缓缓说道：“而且，你去过那里，你还记得吗？仔细想想。”
“我……去过那里？”
一颗巨大的眼球，来自一只燃烧着地狱之火的乌鸦。
那只乌鸦张开嘴，吐出血红的舌头来，那舌头上长满了倒刺，倒刺之上……
的确，非白来过这里，但那一次的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些倒刺上挂得是什么，但此刻……
“很显然。”鬼的笑声在非白的耳膜旁回荡着，他说：“仔细看看他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