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安迷迷糊糊的醒来,眼前是带着泛着银光的床幔,床骨上雕龙刻凤,屋子中飘荡着暖暖的沉木熏香。
"呦,安安醒了!小安安这么贪睡,都日上三竿了才醒。"
半安愣住,眼前的女人放下手中的刺绣,坐到床边,笑语嫣然的逗弄她。
她容貌绝美,五官毫无瑕疵,尤其是那一双黑眸,浓烈的如同上好的墨汁,湾在她的眼窝中泛着盈盈水光。
半安沉溺在女人的眼中,周身很暖,心里很静。
"怎么了,小安安怎么睡傻了吗?"女人将她抱进怀中,一会儿摸摸她的胳膊,一会儿捏捏她的脸,浓烈的爱意从指间上溢出来。
半安像是被人摸舒服了的猫,黏腻腻的哼哼出声,甚至在女人的怀中蹭了蹭。
"呵呵..."女人的声音银铃一般,她也在享受着这种亲密的时光。
"安安,你以后不能再这么晚起床了!你看你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是早早起来读书..."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半安如此想,她并不关心别人怎么样,她也不想起来。
小小的人蜷缩成一团,靠在女人怀中,正认真的玩着她的头发。
女人头发很好,温柔的深棕色,带着自然的弧度,握在手中有缎子似的光滑触感,手感好到难以释手。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每天又是头油又是香膏,头发依旧不好!
"主子..."尖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一个老嬷嬷快步走进来。
"出事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湛蓝衣袍头戴金冠的男人便走了进来。
他一脚踹倒身边慌张跪下的老嬷嬷,指着床边坐着的女人,"风笑颜,你好大的胆子!"
半安被吓了一个激灵,坐起身。
男人面容贵气,却周身怒火,更是因为愤怒,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女人慢条斯理的福了身,"您来了..."
男人盯着她漂亮的脸,似乎更怒。
"带走!"
老嬷嬷忍着疼痛扑倒男人面前,一边磕头一边给女人**。
"主子对您一心一意,怎么可能是内奸,一定是有心人蓄意栽赃..."
男人冷冷的看着她,将人踹到一边,看着周围人将福身未起的女人拉走。
半安失去了温暖的怀抱,眼睛发酸,她狠狠的看着屋子中的男人,却被女人挡住视线。"安安乖..."她声音越来越低,没有半分慌张,嘴角的微笑落落大方。
"安安在这等娘亲...好好吃饭,娘亲晚上来看你!"
半安伸手拉住她的手,温暖,干燥,手心带着细微的茧子。
可那只手,正渐渐脱离的掌心。她慌张的看着女人的脸,张嘴想唤她,让她不要走,却发不出声音。
半安心里剧烈的疼痛,有些重要的东西好像要被人抢走。
"娘..."她在心中喊。
初秋的江南湿漉漉,小屋中很凉,床上的人却满头大汗。
小墨站在一边,看着床上的女人紧紧拉着男人的手,啧啧称奇。
"兄长,你都被她抓了一天,差不多了..."
他横着眼睛,用眼白看女人。心想半安也是个人才,缩骨功夫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完全是忍着痛将骨头错位,然后缩在一起。
他挨块归位,按了一个时辰,才将每块骨头都放回原来的位置。
想必这女人为了逃脱司霁白的魔爪也是下了狠心。
不过说来也怪,半安从被放到床上开始,虽然昏迷着,但是一直没消停过。
她像是做了什么恐怖的噩梦,嘴唇都被咬得出血,为了不出声,生生将嘴边的咳嗽和**憋了回去。那种隐忍的表情,无声的画出她此时的痛苦。
南归麓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目不转睛,随着半安折腾。
她想拉手就给她拉,她无声的流泪就给她擦。
小墨甚至怀疑女人是在装睡,要不然她为什么非要抱着男人的腰蹭来蹭去。
"娘..."
半安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声音干燥沙哑,像是喉咙在路上被车碾过,一个字喊得杜鹃啼血一般悲戚。
女人身体剧烈的挣动一下,她紧紧握着男人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止不住的流。
"半安!"
南归麓轻声唤她。
女人满头大汗,手上湿漉又粘腻。彻底被梦境魇住。
"半安..."
他又唤一声,巴掌大的小脸皱在一起,痛苦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溢出来。
女人的指甲深深的陷入男人的手背,几个呼吸,就有血丝从中渗出来。
"你快放开她!"小墨上前想去拉开半安,却被男人拦住。
"没关系!"南归麓目不转睛的盯着女人,空出来的一只手摸上她的额头,将黏在额头上的发丝别到女人通红的耳后。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鲜血淋漓的手。他只顾着抚慰躁动的半安。
她念叨着阿希、娘亲、什么非之类的破碎的词,整个人紧张的像是被抛弃的孩子...
"别怕,我在这!"
冷清的声音像是一扶春风,让床上的人平静了不少。
血腥味扩散到空气中,小墨叹了一口气,鸦羽似的睫毛遮下来,挡住眼中的不忍,转头去准备创伤药。
南归麓盯着半安的一举一动,等到她平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将手往外抽,可覆着自己的纤细的手指却一动不动,反而越发收紧。
男人心里一动,再望去,忽的,视线猛地被抓住。
半安睁开眼,静静的看着他。
眸子漆黑透亮,如同上好的南洋黑珍珠,眼尾是刚哭过的红,扉丽的上扬着,未干的泪水沾在长直的睫毛上,像是清晨草叶上的露。一双眼,明明清丽十足,却又带着八分的野气。
"你醒了..."
女人没回答,依旧看着他。
透过女人的眼,南归麓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那里似乎藏着一汪潭水,会将任何想要深入观察的人溺毙。
男人突然觉得屋子中有点热。
他僵硬的别过头,缓慢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脱离了抓物的女人指间上一片嫣红。
男人手背上刺痛阵阵,他意外的看自己的手,鲜血淋漓。
半安也发现了他手上的红。
她愣了一下,微微挑起嘴角,眼睛眯到一起,一弯,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谢谢..."
女人无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