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周的灾民看见了城中的烟火气息,慢慢聚集在城边。
韩意每天都带人去接这些人,安置住处,检查身体,若是有院中一样症状的人,便送进去"关起来"。
半安见人越来越多,心里舒服了一点,可见司霁白还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不过闻风而来的灾民状态都很不好,很多人胸口上有发黑的血迹,那是已经被瘟疫传染了的样子。还有一些人带着各式各样的外伤...
不知道树林中的叛军都怎么样了,她边帮一个小孩处理伤口边这样想。
小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眼睛大大的,长得很好看,身体匀称,微微有些瘦,完全没有灾民那种皮包骨头似的样子。可能原来是个富家的小公子,一直被身边人照顾。
孩子的身体健康,没有瘟疫的症状。他之所以来到这全是因为肩膀上的伤口。那是一道新划伤的口子,血还在汩汩的流。红色顺着孩子的肩淌满半安的手,滴落在半安的衣服,她都不在意。半安脑海中只有一件事,尽可能让孩子少受一些苦,她像这么大的时候,师父可是天天给买肉炖汤喝的...
想到这,她又开始想师父。
小孩最会识别周围人的情绪,你喜欢他他就愿意跟你玩,你讨厌他他就朝你吐口水!孩子盯着半安的脸色,突然瑟缩起来。"哥哥你怎么啦..."他轻轻问,声音甜甜的,像是上好的茶里填了蜂蜜,浓香四溢。
半安猛地被唤回神,"没什么,只是看见你,想到了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
小孩歪头看她,眼里是湖水一样的清明。"哥哥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半安清理完伤口,耐心的回答:"我小时候啊..."一些漫长的回忆出现在脑海中,不管她愿不愿意想起来,都争着抢着出现在眼前。她手抖动了一下,轻声说:"我都记不清了,我是个孤儿..."
小孩意味深长的点点头,一只手悄无声息的垂到身后。
半安半抱着孩子给她包扎,忽然觉得清理出来的伤口太过平整,不论是切口还是深浅。她很意外。"小朋友,你是怎么受伤的?"
这孩子没有那种灾难后的应激反应,对人也没有戒备,这对于一个自己来找她,连个陪伴都没有的小孩,有点奇怪。
"就是摔倒了刮到了什么东西..."小孩抬起胳膊,感受着离自己很近的半安的温度,舒服的眯起眼,他将那只悬空的手下移,指尖上有闪亮的东西,丈量着位置要落在半安的后背上。
"哥哥,你小时候后背受过伤吗?"手轻轻落在半安背上,亮亮的东西一闪,轻轻破开她的衣服。
半安仔细的打好结,想都没想:"当然受过伤,哪个小孩小时候不受伤啊!"
"我说的是那种差点就死了的伤!"小孩的声音挨着她的耳边响起,如同冬夜里火炉熄灭后从门缝中吹进来的风雪,吹到人的骨头里,让人浑身发抖。
半安没明白什么意思,她只是觉得不对,天生的防备心让从孩子的肩膀边抬起头,想要离孩子远些,后背却一阵刺痛。半安激灵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向避开身后的东西往前躲。可身后的阴冷却像跗骨之蛆一般跟着她。
有东西在身后划破了她的衣服,半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她猛地将孩子推开,一手捂着后背衣服的破口,一手指着孩子。"你的伤口是你自己划得!"
孩子被推到在地,摔得起不来,他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证明自己无辜。眼泪就在他的眼圈中打转,语气中都是是哭音。"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哥哥小时候过得不开心...哥哥别打我..."
近卫军听见这边有声响,快速的聚了过来,长刀泛着寒光围上男孩,只要半安轻轻点头,下一刻刀子就能将面前的活人剁成一堆肉酱。
孩子的受伤样子,让半安以为那种刺痛是幻觉。她张口想要道歉,她伸出手,却在男孩伸手拉她时收了起来。男孩眼中的喜悦变成了掩盖不住的失望。
半安盯了他一瞬,然后叹了一口气,"你走吧...伤口都包扎好了!哪来的就回哪里去!"
小孩瞬间变了脸,眼中凶狠一闪而过。"哥哥..."他软糯的喊。
半安侧过脸。"把他带回去!"她甚至在心中默默**,希望对方就这么消失在眼前,可事与愿违。
"等等!"司霁白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众人让出一条路,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表情阴郁,盯着近卫军拎着的孩子,眉头猛地皱到了一起。"怎么回事!"
他一把将人抓到手,从上到下的打量。
半安面露慌色,"司霁白你做什么!"她小跑着到男人身边,伸手去掰男人的手。那手铁钳似的,任凭半安怎么用力对方就是纹丝不动。
男人眼里只有手下的孩子,他一进门就看到这小崽子眼中的杀气,几乎没轮到思维反应,孩子已经到了他手里。
"谁派你来的?"司霁白肯定的问。
男孩可怜兮兮,只是巴巴的望着半安,"哥哥救命!"
半安急得厉害,"司霁白你放下他!他还是个孩子!"他才七八岁很容易被人蛊惑!
男人不以为意,将人扔给韩为。"韩为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个优秀的杀手了!"
半安争抢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韩为动作快,在男孩的撕扯中,很快翻出一个东西,扔到地上发出一声金属特有的脆响。
是一把指刀,刀刃上还带着淡粉色的血迹。
"伤哪里看?"男人突然就慌了,他猛地将女人拉到面前,上下打量。半安挣扎着,右手背在身后,捂着那处伤口。
男人怕伤了她不敢用力,眼看着手上的人要挣脱。"给本王看看!"他低低的怒吼。
半安被吼得浑身一僵,等回声司霁白已经到了她的身后。那只捂着后背的小手上都是血迹,男人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线,"出了这么多血!韩为!"他要将这个杀手碎尸万段!
半安慌张的转身,急急忙忙的解释。"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的血!"为了证明,她忍着痛反手在衣衫破了地方用力抹了一下,露出那个细小的不到一寸长的伤口。
"你看!那个小孩对我没有恶意!我是不小心刮伤的!他只是想看看我的后背,你放了他!"女人语无伦次,眼中都是乞求,她细声安抚暴怒的男人,像是在安慰一只暴怒的野兽。
"后背?"司霁白嚼着这两个字的含义,根本听不进去女人说的其他东西。
这个傻女人不顾自己安危救那些和她没有半分钱关系的陌生人!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别动他可以不管,但是这次不行!如果他回来晚了,如果这孩子想用指刀割半安喉咙,如果这孩子刚才拿出来的是匕首...
半安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他真的没想杀我!你放他一马!"女人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男人摇摇头甩开脑海中那些让自己疯狂的假设,抓住女人的手腕将人往屋子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