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近卫军蹲坐在院子的角落里闷声咳嗽,红色粘稠的液体从嘴边往外涌,濕了胸口的黑衣。他们无比恐慌的蜷缩成一团,紧捂着嘴,那些红色还是止不住。
周围的兄弟更慌,他们皱着眉急的团团转,有端着水碗来给兄弟漱口的人看见这样的场景手剧烈的颤抖,一碗水洒了一半...
"一会神医就来了...坚持一下..."近卫军是见惯生死的,可见的再多也习惯不了。年岁小的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无助的跪在地上,试图用抚摸来减缓对方的痛苦。
"起开起开...让他躺下!"半安挤进人群,扶着人将人靠在自己的胳膊上,"李进?李进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被叫做李进的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惊讶对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稍稍平静了一点。刚想说话,就又咳了血。
"别急别急...你不会有事的!"半安擦着男人嘴边的血,语气和缓像是在哄哭闹的孩子。
半安的平静也让周围人跟着冷静下来。一时间周围恐慌的氛围都变了,端水的重新去端水,巡逻的重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半安因为救人导致眼睛出了问题,近卫军开始无条件信任半安,如同对待自己的兄弟那般。
半安冷静的望着李进,给对方心里上的安抚。她按着他的颈动脉,感受到其中剧烈的跳动,心急如焚。
南归麓是被近卫军提着刀赶出来的,本来还心有不愿,一出院子就看见了聚集的人群。
太阳初升,男人一眼看见穿着天青色里衣的半安,她正抱扶着黑衣男人,手上都是血,目光温和。
半安听见这边的动静,寻声望过去,笼了薄雾的黑夜似的眼远远的望过来。她眯了一下眼,试探的喊:"南归麓?"对方几步走上前,轮廓越来越清晰。
半安好像突然找到了救星,声音都上扬了不少。"你快来!快来看看李进!"女人面上冷静,可还是掩盖不住声音中的哽咽声。
一时间南归麓脑海空白,眼里只有半安的慌张和无助。
瘟疫的迅猛打的近卫军措手不及,从李进出现症状开始,总有人在浅浅的一声咳嗽后就会呕出血来。几十个人有六七个人都有了反应,半安水都没喝上一口,从天蒙蒙亮,忙到夜色漆黑。
南归麓跟着半安摸骨找穴,用银针暂时控制住了这些人的病情。他忙的满头是汗,打下手的小墨唤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剩下的人也不好过,死亡的阴影笼罩院子中的每一个人,没有预兆,不知道原因,好好的人突然就倒下了。
司霁白一直围着李进三个人,即使韩为拦着他不让他靠近,他还是走上前,拍拍下属的肩膀。
"神医都在这!不会有事!"男人嘴里说着不会有事,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们没有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厉害的大夫没有药材都救不了人。
男人将身边一样焦急的韩意拉过来,低声问:"南宫衍他们到哪里了?"他之前和南宫衍达成共识,对方答应了要帮他们解决江南灾区的药物问题!昨天他们到了凉城,此时应该离这里很近了!
药物早到一刻,就能多活一个人!不仅是城内,还有死人坑后的百姓,都在等待着这些药!
韩意面露困难,不想回答主子的问题。司霁白哪能放过他,眼神冰凉,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韩意顶不住压力,开了口。"人离这里很近了!不过过来有困难!"他支支吾吾,似乎有难言之隐。
"又倒了一个!赶紧将人送到安公子那里去!"远方的呼唤声像是一击惊雷,唤醒每一个带着侥幸心理的人。每一刻都可能有人倒下。
司霁白态度更加坚决。"困难都是人造成的自然也能用人解决!我们去迎他们!"
韩意更急了,不等他说话,韩顺先开了口。"爷...外边伏击太多,现在人手不够,要是贸然出去,爷..."他苦口婆心的劝:"不行!太危险了!"
司霁白眼看着近卫军的兄弟吐了半安一身的血,随后没了骨头似的倒下,眼神一凛,"挑几个没有症状的近卫!马上动身!"口气冷硬,不容质疑。
韩顺韩意还想再劝,可男人目光带火,便停了心思,两人对视一眼。"那属下和韩意陪您一起去!"
出城的小队伍很快就集合了起来,出发的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路上变得和倒下的兄弟们一样,但是大家都在为兄弟的性命而努力。
司霁白带着人走到墙边,对着半安嘱咐。"你好好照顾他们,我们去取药!不出意外的话一天内就能回来。"
半安头也不抬,光忙着给手下的人止血。"去哪里取?"
司霁白声音缓和了不少。"去南宫衍那!他们在凉城遇见了麻烦!"
"那..."半安仰头看向男人,心想人们都在外伏击,目的已经很清楚了,就是想让城内的司霁白死,他们费尽心思耗费他的心血,让他慢慢成为那翁中的鳖,最后主动跳到网子里。
司霁白目光清明,很清楚半安的担忧,可他还是这么选择。"本王将韩为留给你!以防万一!"
半安心想谁用你留啊!你个王爷都出去吸引火力了,谁会有心思看城里有没有漏网之鱼...可想的再多,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句,"放心吧!"她望着男人的脸,轻声道:"万事小心!"
不是因为两人性命相关,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嘱咐!
司霁白踏着夜色离开了,在没人看见的角落,男人对着漆黑的夜空说了两句话,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一会儿,风吹过,小院子里又剩下咳嗽声。
可能连乌鸦都怕被传染,城内寂静连个鸟叫声都没有。半安就着晦暗的烛火照看几个病人,整个人憔悴而疲惫。
"洗洗脸!"小墨端着水别别扭扭的站过来,视线在半安脸上一落即走,最后停在她身侧的南归麓身上。对方挑着嘴角看他,小墨觉得自己被看穿,为了掩饰那种奇怪的感觉,他快速解释:"等她洗完,我再去给你打水!"
南归麓笑笑,"一会儿我去院子里洗!"
人这种动物很奇怪,心狠时候面不改色,看人死在脚边也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心车欠了,明明想帮忙,又无能为力。
仅剩的半小袋粮食都煮了粥,一点点的给病人喂了下去,虽然半安的潜意思告诉她不该给这些人吃东西,毕竟他们吐血可能是肠胃的问题;但是理智告诉她,没有药物,吃不吃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韩为成为小院里少有的侍卫之一,他站在城墙的豁口,内心百感交集。一边是为了哥哥主子担心,另一边,草丛外边时不时传来的声响像噩梦一般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