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半人的近卫军带着马车一出门,本来安静的城中就热闹了起来,一排脚上绑着竹筒的鸽子腾空而起,飞向或南或北的方向。
肃王爷下江南赈灾,本就是一项惹人关注的事。如今司霁白抛下重灾区凉城不管,继续往前走,此事更是不胫而走。朝廷中的有心人等这一刻等得两眼冒光,多少人连夜写了折子参肃王爷一本。
但意外的是,消息一进宫,便石沉大海。尽管二皇子已经在皇帝面前旁敲侧击,但是在南宫修明先行跟皇帝解释了此事的情况下,皇帝对此兴趣不大。
二皇子党气的牙痒痒,更加确定司霁白和掌运部都与太子站到了一起,一时间阴谋诡计纷至而出,势要将司霁白埋在江南。
身处江南的司霁白对朝中人的动作深有感触,又是暗杀又是拦路...即使他心里早有准备,也被影响了半日进程。
借着落日的余晖,韩为利索的砍掉第十二个探子的脑袋,然后将人头的头发与马鬃拴在一起,驱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驮着人头的是一匹漆黑的战马,眼神炯亮,马身高大健美,正不耐烦的打着响鼻。它一后背都铺满了人头滴下来的血迹,粘稠的红色让马的毛发颜色更深,光是一匹马已经显得杀气腾腾。
马边跟着韩为,他肩上扛着滴血的大刀,腰间缠着猩红色的鞭子,虽然嘴里吹着不入流的口哨,可这气势却如门神一般,起到了不少震慑作用。
即使如此,暗处的人影依旧蠢蠢欲动!
半安躺在车厢中,她眼睛瞪得大,眼球充血通红,明明是一副疲惫的样子,就是合不上眼。
"凉城的人不会有事吧!"半安盯着车厢顶嘀嘀咕咕,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车厢中的另一个人听。
另一个人正看累了信件靠在软垫上小憩,睫毛微微颤动一下,再没了动静。
只有半安身边蹲着的烧的几乎没毛的秃子鹦鹉抬头看了半安一眼。"瞎操心!"它嘶吼道。
半安不理它,继续嘀咕。
夜深,前方的路又被断木拦住,听外边的声音,没有半个时辰是走不了了。
近卫军忧心忡忡,黑暗的车厢中,一双更黑的眼睛泛着莹润的光。"照这样下去,后天中午我们都到不了!"半安轻声说。
司霁白毫无预兆的张开眼,琉璃色眸子隔着黑暗望着小几边躺着的女人,轻声安抚。"放心吧!"说完迈过地上睡死的鸟出了车门。
至于凉城中的另一半近卫军,日子也不好过。
灾民得知肃王爷来了又走,整个都炸了锅。加上有心人从中作梗,好不容易有了活路的灾民几乎崩溃。他们围上了剩下的近卫军,叫嚣着让他们将剩下的粮食交出来。
为了生存抛弃道义,**正老泪纵横的在灾民中劝说,却被人群挤住,不知是谁先动手将这父母官推倒,人们的脚在**正的身体上踩过去,年迈的哀嚎声和年轻人的叫骂声混在一起,等王言之带着近卫军提刀将人群逼退,**正已经奄奄一息。
瘦弱的骨架此时更是风一吹就倒,头发蓬乱,骨瘦如柴的父母官在王言之的搀扶下站起来,狠狠的甩了灾民领头之一的一个汉子。
"你知不知道良心两个字怎么写!"一声虚弱的喝骂,其中夹在着带血的吐沫。
汉子被这一下打偏了头,眼神从凶恶变成惊愕,捂着脸,半响没说出话来。
"你们这群白眼狼,肃王府前脚刚救了你们的命,现在你们就要抢近卫军的粮食?良心呢?早知道你们这样,我就将城门锁死!与你们一起死在凉城!"**正是个好官,在凉城颇有威信,此时的他身体虚弱却气势汹汹,连劝带骂数落得一群灾民低下头。
挨打的汉子不服:"大人!你现在还袒护他们,那司霁白连我父母的全尸都没给留下,我们要点粮食活命怎么了?"语气色厉内荏,但终究是说了出来。
**正气的胸口起伏,一挥手,又给了汉子一个巴掌。
人群有点安耐不住,已经开始出现小声的叫骂声。
**正收了手,吐了半口血。"是你父母你为什么不入殓,他们要是暴尸荒野,我们都得死!"
面对百人的灾民,**正一人已经足够。不过百姓这种东西,一向都奉行着事不关己得过且过的心态,只要不是刀落到自己的脖子上,很少有人会出这个头。现在竟然有人挑事,就说明有人作乱。
灾民中几个眼冒凶光的人分散在人群中,见灾民大势已去,相互对视一眼,集体慢慢向人群外退去。
王言之眼睛尖,急忙向身边的几人使眼色,手上小幅度的一横,已经昭示了那几个人命运。
只要挺过这两三天,等张文的赈灾军一到,灾民的嘴里有了饭,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挑事的几个人很快被抓住。不过他们训练有素,其中三人快速咬了舌,只有一人被活捉。
要不是近卫军眼疾手快,提前拔了他的牙,卸了他的胳膊,估计这个也活不了。
司霁白带着陆行已走,王言之主动挑起大梁。他比韩为更有耐心,反正时间充裕,又是个行医的,一看人要断气就一碗药灌下去续命。
人已经没了人形,可就是死不了。
天蒙蒙亮,王言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也不问了。"然后他看着动刑的人,"就按照昨晚的方法继续就行!"
被捉回来的汉子本来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解脱不了,一下子崩溃,"你个挨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王言之见这哑巴一夜的人开口骂人,心里有了底。"谁派你来的?"
汉子抽了一下鼻子,用大骂的口气道:"是个男人!"
王言之没听见名字,不爽的皱起眉。
汉子更慌,有了开头以后就容易了,竹筒倒豆子似的喊了起来。"我本来是燕家人,接到的是监视你们的任务,但是前几天那个男人找到我给了我们一人一锭金子,告诉我只要混在灾民中煽风点火就可以,我们就答应了..."
王言之脸上大变,抬手将汉子的脖子按住,将人压在土地上,手抓进伤口,趁着人疼的发抖,轻声问:"你说的是真的?那男人什么样?"
汉子哇哇乱叫,"就是个正常人,带着斗篷,很年轻,就是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