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空荡荒凉，人一入城，最先感受到的是震惊。

对！震惊！

一向冷静的韩顺都有些控制不住表情，他盯着城门内，嗫嚅："不是说江南受灾了吗？怎么和没事一样！"

街道干净异常，一切井井有条，商铺门上的灯笼红艳艳的。虽然有些铺子匆匆关了门，但是还有些做吃食的小摊儿没来得及收，开在阳光最好的位置。点心铺子外的笼屉中飘着热气，空气中飘荡着糕点特有的米香。

陆行被眼前的场景喝住，他经历过尸山血海，但是这种灾祸下诡异的平静还是第一次见。"停下！"他高举右手拦住身后的兄弟。

半安躲在车厢中将异常的情景看了个遍，良久才回头对身后的男人道："你说，这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一整座城，在一场水灾中毫发无伤？"

她进城之前看过，这座城坐落在高地上，与之相对的柳州，正是低洼之处。不过再高也不会一点事都没有，那城墙上水渍清晰，经过那样的水患，里边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司霁白摇头，目不转睛的继续看着。

一群人与'空城';对视一会儿，城中的人最先控制不住，有人影在小巷子中露出头来，有人跑到路边，忙着捡地上的东西。

有人就好！

陆行松了一口气，确定自己不用和死人死鬼打仗，放心了不少。

他接过带着肃字的大旗，挥了一下，发出哗啦的声音。

忙着动作的百姓看见这群人确实没有要烧杀抢掠的样子，纷纷停下动作。

城里的人从水灾发生后便不曾见过外人了，城门也一直关着，如今突然见到门口有这么多人，开始是慌张的。一直到陆行说话，才确切的发现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冷清的街道有了人气，又恢复热闹的样子，近卫军徐徐进了城。已经有胆子大的铺子，朝人群招呼："新出锅的桂花糕！快来尝一尝啊！"半安一路都只有司霁白这一张臭脸可以看，好不容易见到活人，开心的奔下车去打探消息。

不过一会儿便左手一碗豆花，右手一份馄饨吃了起来。

司霁白身份特殊，不能下车，从车窗中看着半安飞奔于各个小摊位之间，想不明白她是从哪里搞的钱。

整个城池像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恍若城外边的饿殍遍野都是假象。

一行人包了最大的客栈，安顿下来半天后，才见半安吃饱喝足的回来。

"怎么样？"司霁白喝着茶水，轻轻问。

半安装傻，"什么怎么样？"

司霁白挑眉，"说！别卖关子！"

半安撇嘴，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打探了消息！沉默着不开口。

男人不满，"你要是再这样，本王就将你拴在车厢里！"

恩...还是这么恶毒！

她拍拍吃的鼓起来的肚子，想着钱毕竟是玉柔给的，那她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我确实打探了一些，你猜，这城保护的这么好，是因为谁？"

韩为皱着眉接过话头："你的意思是？这里被保住不是因为地势高恢复快？"

半安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切一声。

司霁白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放下茶杯，缓声说了一个名字。"燕家！"

半安眼睛一亮。"对！燕家告诉那些老百姓，外边闹灾，要是出去了就不能再进来！然后就封了城门！"

"这么说来，燕云去做的是好事啊！"韩为与其有所缓和，想想之前的偏见，有点后悔。

半安白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容易！说你傻你还不承认！"

司霁白明白半安的意思，也觉得蹊跷，"告诉陆行，休整一天，明天天亮我们去灾区！"

韩意答应，刚要走，又被男人叫住郑重的嘱咐。"小心点！"

人们发现了主子的不对劲，忙着出去处理事情，屋子中很快就剩下半安和男人两个人。

半安脚尖一点点的往后退，一副时刻准备跑的样子。

司霁白心中算计燕家的事，没空多理她，只叮嘱让她小心自己的性命，便随她去了。

入夜，城里灯火通明，城门已经封闭多日，城中人还有心情喝酒逛花楼，没有一点为生活所迫的困扰，江南富裕程度可见一斑。

这么**繁华的土地毁于天灾，只有燕家管制的城池幸免于难，纳闷的同时也不得不让人佩服燕家果然有手段。

燕云去经过休息后脸色略微好了些行，他带着便衣的司霁白和半安轻车熟路的进了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那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上边挂着色彩鲜艳的灯笼，窗架上糊着绢丝做的窗纸，能清晰的看见里边的人婀娜的身段。

凡是目光所到，皆是精致而繁琐的雕花，一条街外都能闻见这里的脂粉味。不用燕云去说也能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司霁白一身黑衣，眼神冷淡，虽然嘴角上挂着笑，也是兴致索然的样子。倒是半安眼睛发亮，她四处打量着超乎想象的奢侈，已经暗自搓手手，跃跃欲试的往里冲。

"安公子！安公子！别急！"他拦住半安，将人挡在牌匾下。

半安十分不满，想动手推人，被司霁白拉住。"看！"男人挑眉示意半安往上看。

女人顺着他是视线上往，正巧看见头顶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

艳红和暖黄的烛火下，几个字亮的让人无法直视，半安看了好久才认出牌匾上写的什么。

销金窟！

镀了金子的字闪闪发光，震得半安咂舌感叹。"销金窟...果然名副其实！"

燕云去好像料到了半安的反应，颇为自得的解释："安公子满意就好，你可要知道，江南销金窟，江北问君楼！销金窟可是排在问君楼之前的！"

半安挑眉不服，"江北问君楼有美人知微，江南销金窟可是也有这样的美人？"

燕云去朗声大笑，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自豪："这可是安公子孤陋寡闻了，难道你没听过那后两句话吗？"他看半安一脸迷茫，也不卖关子，扬声道："问君美知微见著，金窟现梦死今生。美人现梦，艳绝东魏，春风一度，方能此生无憾！"

半安笑出声，眉心舒展开，露出艳丽的红线，她微微侧头问男人："燕二公子如此一说，一定是此生无憾了！"

男人闻言收了嘴角，慌忙解释："哪里敢！现梦美人卖艺不卖身，我可没有那样的福气，一定是爷这样的人，才能抱得美人归..."

司霁白露出了然的微笑，脚下并不动。他随燕云去出行，一是为了试探男人此举的目的，二是想提前对城里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根本没有狎妓的打算。

半安可不管这些，反正她烦司霁白烦的厉害，只要不出人命，他心里越不舒坦她越舒坦。这销金窟里的酒香的厉害，又有人付钱，她一定要去！

半安飞快的进了门，将两人甩在身后，司霁白有些头痛，只能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