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中的火堆渐渐燃尽,一个接一个的熄灭,周围又恢复了深夜漆黑寂静的样子。
大批的人从林子的边缘开始,瞪着眼围上来,手中的寒刀反着微弱的光,遇见昏睡的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刀。
人们快速的逼近沿江城,包围圈越来越小。直到走到城门边,也没能看见要找的人。
带头灰衣铁骑咬碎了一口银牙,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城门口的正在闲逛的老驴。
"再搜一遍,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二皇子派出了大批人,连舍不得用的暗桩都用上了,才能限制那批疯狂赶过来的近卫军。要是在近卫军赶到之前还不能将人抓出来,不用说什么荣华富贵,就他们一群人的命都得交给阎王爷!
死亡的威胁下,懒散的燕家人和铁骑达成了重要共识,一切都以保命为首,连搜索的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爷...爷..."江南燕家的狗头军师向铁骑示好,小声道,"人一直找不到,会不会已经进城了?"
铁骑眸光一深,盯着城墙陷入了沉思。
沿洲城内。
黑暗的墙角中四个人刚刚落地。
半安从司霁白身上下来,小脸刷白,腿都伸不直了。
"怎么了?"男人看出她的异样,以为是碰到了哪里的伤口,小声问。
"没...没事..."半安说话都有点飘,回想刚才的刺激,几乎跪倒。
三丈多高的城墙,几个人赤手空拳爬了上来。尤其是她!紧靠着双手双腿抱着司霁白就跟了上来。要是司霁白手下一滑,男人会不会摔死她是不知道,但是她,保证在没落地之前就先被吓死了!
这种将生命交在别人手上的感觉真是太混蛋了!
"你不会是怕高吓的吧?"韩顺一语道破半安惨状的原因,引得几个男人一脸震惊。
他们忽然发现半安是被高度吓到了,想笑又有点同情。
不过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古怪的女人竟然会怕高,还怕到屁滚尿流的程度...
"谁...谁怕了...我..."女人的舌头都打弯儿了,可想而知刚才的经历对她有多大的刺激。
司霁白及时给半安解了围,干咳着下了命令。"别耽搁!赶紧走!"
半安是被司霁白拖走的。
沿洲城外哀鸿遍野,横尸满地,沿洲城内却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安静祥和,若是认真听,还能听见城边小屋子中男人疲惫的鼾声。
隔着一道城墙,却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沿洲城从灾民大批涌过来时就关了城门,下了命令。城内人只许出不**,并且执行宵禁。若是有人过了一更天后还不回家,在街上被夜巡的官兵看见,当场正法。
五个人在寂静的街道上飞奔,就时刻处于被正法的风险中。
情报有所偏差,几人不敢冒险去找之前的探子,只能在城边找了个破旧的屋子躲了进去。
屋内脏兮兮,有奇怪的腐烂的味道。
人们正猜测是不是有什么死老鼠之类,就听见屋子的角落中,突然有种猛烈吸气的声音。那种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濒死之时突然被放开,侥幸活下来的剧烈的呼息声在屋子中响起。
门口的人一动不敢动。
随后,是病入膏肓之人的叹息。
半安确定屋子中只有这一个人,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床上的人看起来刚到不惑之年,面上泛着垂死的青紫色,整个人瘦的脸颊凹陷,臭味就是从他的身边发出来的。
是一双缺了脚的腿,青紫已经蔓延到膝盖...
"谁?"床上的男人警惕的问。
半安将他的被子全部揭开,仔细的查看坏死的部分。一边解释:"我们想用你的地方休息一会,作为报酬,我可以保住你的命!"
床上人张开浑浊的眼,看不清对方,头却摇的很坚定。"不用...你能送我去死吗?"
没了双腿,他就算活着有什么用!本就家徒四壁,如今还断了腿,要不是因为邻居每天都来给他送口饭吃,他早就死了!
司霁白打断男人求死的话,盯着伤口上的骨茬,"怎么断的?"
提到仇恨,男人突然升起了浓烈是情感。"是燕家的车!他们的马车撞了我,还碾了我的腿..."
半安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布,拿着瓶子在上边倒了些粉末,对着男人的脸捂了过去,同时嘟囔道:"那你更得活着了!"
夜巡的人走到门口站住,突然改变了方向。屋子隔的很远,但耳聪目明的人依然听见了两群人说话的声音。
"还没找到了吗?"
"没有!可能是半路就死了还非要我们找!这几个狗腿子真不是东西!不把我们当人看!"
"唉!再忍忍!等过一阵就好了!那个叛徒不是说了嘛,就这几天大鱼就会落网。赶紧去巡逻打瞌睡别被发现了!"
屋外人相约明天一起去花楼找乐子,乐呵呵的离开,屋内的人纷纷板着一张漆黑的脸。
"看样子肃王府之间出现的叛徒不是一个两个!"司霁白冷声说,眼角瞥到床边的半安身上。
出门前男人就知道这趟江南之行注定不太平,可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难成这样。
"蹊跷事多,这几天小心行事!不要留任何记号!"
铁骑和燕家人一时半会查不到他们的位置,可对方人多,沿洲城不大,一家一家查都能将他们揪出来。当务之急是如何在人搜到城内前,出去!
"我完事了,可以继续走了!"半安仔细的擦掉刀上的血,眼中微光熠熠,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过程中。
司霁白看看她和韩为,面如土色,都是禁不起在折腾的人,下定决心道:"我们不急着走了!"
半安以为男人脑子坏了,讽刺:"不走等着人来抓?"
男人微微笑,"等着人来抓,不如我们自己去抓人!"
还有什么能比擒贼先擒王更好用的方法!
天光大亮,秋日清晨的斜阳照过发黄的窗纸上,透进暖融融的光。床上的男人沉睡一夜慢慢醒来,抬头看见身上盖得严实的被子,昨夜和那个奇怪的人对话像是一场梦,让他记忆深刻。
想到这,男人掀开被子,看见了那两条截到膝盖包扎的紧紧的双腿想到了梦中那句话。
"燕家的车撞了你!那你更要好好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