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对于李青悠口中的“好”不以为然，这东西就像窑子里的窑姐一样，男人虽然喜欢，嘴里却不会承认。
不，甚至还不如窑姐，好歹找个窑姐还能玩乐享受，顺便在朋友面前充充面子，谁见过没事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块拿这种画册评头论足的？
那只会被人笑。
最多夜里没人的时候自个偷偷拿出来“欣赏欣赏”。
而那些画匠们多是一些个落拓的读书人，读书人都清高，不屑于画这种东西，有的人无论给多少银钱都不画。而有的便是看在银钱的面子上画了却也不好好画，故而这种画册的画技水平十分有限。
来买这种书的人也都是遮遮掩掩的，眼下能有这几本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
李青悠自然看出来对方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意思，心中好笑之余只装作没看到，露出一脸失望的转身就走，只是“不小心”弄掉了怀里的书。
书正好掉在伙计的脚边，余光一扫跟其他的纸质封皮不同，金粉写的字，黑色布面的封皮看着就值钱。
对方一个书童罢了，竟然随身带着这么好的书？
自然不可能是书童本身的，定然是他口中的公子的，便是伙计整日在墨香斋里干活，也极少见到这么精致的书，这会也不禁心里痒痒，更想看看这么精致的书里面是什么内容。
心里想着，肢体先大脑一步就弯下腰，抢在李青悠之前捡起了书，还故作“没注意”的翻了下封皮，这一翻可不要紧，顿时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
之前说了，类似于春、宫图这种多数只是粗粗用线条勾勒一下，能让人看懂里面的内容，再其他就没有了。
而这本画册里面人物神态叫人心痒，且跟以往那些不同，并非都是光溜溜的，还穿着衣服，只不过衣不蔽体，似露非露，反而更让人心里痒痒的厉害。
伙计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啷当岁，乍一看这么“热血奔腾”的画面，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张尚算白净的脸腾的一红，连耳根都发烫了。
李青悠故意这么画的，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更显风情，光像两只白猪一样就没意思了，这种东西就是要隔靴搔痒，才能搔到人心里去。
再看看之前还略带傲慢的小伙计这会已经呆住了，瞪着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画册，李青悠一笑，劈手夺回了画册，“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伙计一改之前的随意，忙三两步追上来，“这位客官留步，留步，嘿嘿……”
李青悠顿住脚步，无视对方落在画册上几乎要流口水的表情，故作狐疑的看着他。
“不知客官能否赏光，移步至内室稍坐片刻？”他只是个伙计，这种事还得找掌柜的来。
李青悠明白他的意思，且这也正是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跟着伙计到了旁边一个空着的小屋子里。
“您先稍候，我们掌柜的马上就来。”伙计说着一撩帘退出去了，片刻后领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看样子是掌柜的人走进来。
掌柜的先自我介绍了一下，他姓徐，随后又哈拉了几句，之后才切入正题，“敢问客官的画册可否让在下一观？”
李青悠故作为难的蹙眉，“这……不太好吧，这可是我们家公子的心爱之物。”
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很懂得人情世故，闻言不着痕迹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李青悠手里。
李青悠，“……”
这几个意思？
再看看徐掌柜一直盯着她怀里露出的一角画册，忽然明白了，这是真拿她当小厮，贿赂她呐？
捏了捏手里差不多有五六钱的碎银子，李青悠心里好笑，倒是没想到还能赚到这个钱。
其实她不过是想拿服着点，好显得自己的画册更值钱，只有拿服住了才能要上价，这一点在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这会李青悠捏了捏手里的银子，状似为难的纠结了片刻，抻了好一会才壮士断腕般的将画册递过去，还小心的嘱咐道：“可千万别弄脏弄坏了，不然回去公子要打死我的。”
徐掌柜面上和颜悦色的说不会，心下却觉得不屑，他不过是看两眼而已，手上又没沾着灰土，哪里会弄脏弄坏的。
他没急着打开画册，而是先看了眼封皮上的字，他跟伙计观察的点不同，伙计只看到了布包的书皮以及金粉写的字，而他是在看字体。
再一看字体一般，虽说也中规中矩，但没什么风骨，心中的印象就先打了个折扣。
又看了眼左下角，“妙春生？”
妙春生是写在作者那一栏的，也是李青悠给自己取的笔名。
徐掌柜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想着大概又是哪个落拓的书生随手画的，至于说出现在这里……
随即又一想自己也是好笑，刚才伙计风风火火的跑去找他，说是发现了一本“天书”，还说画的多么多么好，看他那春情荡漾的样子，掌柜的才动了心。
现在想想一个伙计能有什么见识？
许是被封皮惊艳到了也未可知。
然而当翻开书页的时候，徐掌柜还是愣了一下，继而细细的看起来。
这虽然是一本春、宫图，但他可不像年轻的小伙计那样只一眼就看的热血沸腾的，同样的他的关注点跟伙计也不同。
他看的是神韵。
这画严格来讲说不出画的有多好，但妙就妙在人物的神韵画的极其传神，那种似痛非痛，似嗔非嗔，欲拒还迎的神态画的恰到好处。
尤其半遮半掩更是令人有种臆想之美，刚翻了几页就在心中赞了好几个妙，眉眼也不由自主的舒展开来。
李青悠一直在旁边觎着他的神色，见状之前稍稍不安的心总算放下来，看样子是成了。
徐掌柜虽然看的细致但也看的很快，不大会就把画册全部看完了，李青悠也及时收回了目光，接下来就应该问这书是哪买来的，多少银钱肯转让等等这些了吧？
两世为人，这还是她第一次上门谈生意，还是以这种方式，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尤其对于她这个不善于与人打交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