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不知道李青悠要找谁，但他知道他要找谁。

半下晌的时候最是炎热，好在他蹲着的正是阴凉处，一阵阵凉风吹过，阿弟舒服的眯了眯眼，随即又很快盯着衙门口的方向。

等待最是无聊，好在阿弟有足够的耐性，直到日影西斜，总算到了衙役们换班的时辰。

眼见着衙门口里出来几个身影，其中就有他要找的人，阿弟飞快的站起来，却因为蹲的时间太长差点没绊个跟头。

阿弟快步跑过去，朝着几人的背影喊了声，“等等。”

几个下了职的衙役转过身，其中一个赫然是张铁牛，他看着面前小书生打扮的男孩，先是诧异，而后是吃惊，再接着是狂喜的往男孩的身后看，当看到只有男孩一个人的时候又变成了失落。

“有事？”张铁牛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沙哑，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平静的看着阿弟。

阿弟点头，“能否借一步说话？”

张铁牛顿了下随即点头，“可以。”

随即跟身旁的几个衙役交代了几句，而后走向阿弟，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拐进了一条胡同，随后张铁牛停住了脚步。

“找我何事？”

阿弟看了他一眼，“想跟你打听个人。”

“成。”张铁牛连问都没问是谁就答应了，这份痛快劲倒是让阿弟诧异了一下，随即就听他说，“不过你不行。”

阿弟眯了眯眼。

“让你姐来。”张铁牛直视着阿弟，“只要她来，无论她想知道啥俺都告诉她。”

阿弟也直视着他，半晌后嗤笑了声，“就凭你？”

“怎么？”张铁牛额头上青筋都蹦起来了，被阿弟鄙视的眼神深深的刺激到，险些没控制住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按墙上。

阿弟却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这种撩完就走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张铁牛，猛的上前一大步伸手去抓阿弟的肩膀，他倒是没想对一个小孩怎样，不过话必须说清楚。

下一刻就见阿弟猛的转身，扬手间仿佛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紧接着张铁牛就感觉到颈侧仿佛被蚊子咬了下，再接下来就整个身子发麻，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你！”张铁牛睁大了牛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阿弟。

这情形实在太熟悉，那晚他夜闯李家就是这么倒下的，只不过当时他喝多了，过后也忘记了这一细节，现在旧事重历，猛的想起那晚的一幕。

软骨散不及曾经阿弟用的那种药，最大的区别就是软骨散只能让人浑身无力，却不会失去意识。

对此阿弟也十分无奈，很多时候就这么一个细节会耽误很多事，心里想着要不下次给卫思齐去信的时候让他帮忙踅摸踅摸，或许能找到。

“是你。”张铁牛眼珠子充血，他早该想到的，认识李青悠三年她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且已故的李家老两口更不可能。

阿弟没理会他，只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他根本没兴趣回应，迈步上前将扎在张铁牛颈侧的银针拔下来仔细收好，而后在他脑袋跟前蹲下来。

“知道为什么连秦绣都不要你吗？”阿弟直视着张铁牛瞪圆了的牛眼，“因为你不是男人。”

“你放屁。”张铁牛挣扎着暴吼，“老子站着撒尿，是顶天地里的男人。”

被一个小孩子嘲笑不是男人，简直笑话。

尤其这句话更是碰到了梗在他心头的刺。

若说李青悠是他求而不得的痛，秦绣就是摧毁他男人尊严的一记重锤。

喜欢不喜欢扔开外，作为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还是上赶着死皮赖脸赖上来的媳妇，却在定亲后没多久就跟别的男子搞在一处，这对于张铁牛来讲是奇耻大辱，这辈子都抹不去的耻辱。

“站着撒尿的不只有男人。”阿弟慢条斯理的摇头，“牛马羊，猪驴鸡都站着撒尿。”

“那贱人嫌贫爱富，贪慕虚荣，关俺甚事？”张铁牛咬着牙嘶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算如此好了，但当你将奸夫银妇捉奸在床之时，你又是如何做的呢？”阿弟笑眯眯的，弯弯的大眼像两弯月牙，娇俏可人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忍心，甚至大声说话都怕吓到他。

可就是这么惹人怜爱的一个孩子，吐出的话却句句令张铁牛羞愤欲死，因为那就是事实。

事实令他羞愧到恨不得撞柱而死。

那日他听说秦绣与一陌生男子在客栈幽会，怒冲冲而去想亲手活剐了这对狗男女，却在得知狗男是沈家的三公子之际他胆怯了。

沈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他知晓的并不详尽，却也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爹娘，背后还有张氏一族，他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把整个张家搭进去。

“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一女子牵连我张氏满门是蠢夫所为。”张铁牛恨声道，却惹得阿弟嗤笑连连。

“真的？”阿弟依旧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直指张铁牛的内心深处，“你确定当时想到了张氏满门，而不是怕自己丢了性命？”

张铁牛原本还通红的脸瞬间惨白，的确，当时他想到的只有自己，他怕自己连那道门都走不出去。什么爹娘，什么张氏一族，不过是他后来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尽管这事并无外人知晓，可他依旧难以面对自己的内心。

张铁牛猛的盯着阿弟，不对，若当真没有外人知晓，那他又是怎么说出来的？

“你是如何得知？”张铁牛目光如刀，恨不得在阿弟脸上身上戳出几百个窟窿。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弟懒懒的站起身。

这事说来也巧，秦绣和沈三公子私会的客栈是二喜亲娘舅开的，那日他正好去玩，被他撞见了，转头就告诉了阿弟。

“大丈夫上能孝敬父母，下能爱护妻儿，胸怀凌云筹壮志，齐家治国安天下。而你，”阿弟站在张铁牛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优柔寡断，儿女情长，胆小怯懦，贪生怕死。纵容亲娘胡搅蛮缠，丝毫不知规劝，还敢自称是男人，当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