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广额上早已见汗,情知再这样打下去,自己绝对无法撑过五十招,暗自心惊马如龙的气息怎会如此悠长,而他已有气息难以为继之感他牙关一咬,动了拼命的念头,拼上挨上一掌,用重手法反击,即使拼上两败俱伤,朱三却可乘机下手了。
念头虽存心中,却一直无法实施,只因马如龙招式一出,他的身体便自动做出响应,这正是一流高手苦练多年才磨练出来的本能反应,此时却反成为阻碍。
朱三也和他一般想法,但他陷得更深,难以自拔,但他内功不如乐广精纯,变招之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越来越长,若是他自己,早已喊停认输了,但此战事关两人颜面,他也只好苦苦支撑。
马如龙左掌使出第九十二招“手挥琵琶”攻击朱三,五指如弹琵琶般抹向他的颈部,右手则是一记“花开富贵”,撞向乐广胸膛。
朱三气息一滞,动作稍缓,马如龙五指已掠上他的咽喉,朱三忙不迭仰身闪避,避开咽喉要害,却被马如龙顺势拍在他的琵琶骨上,口中喊道:
“承让。”
朱三心头一凉,知道自己输了,一时间血脉偾张,发皆上竖,大喝道:
“再比一场。”
双掌蓄满内力,向马如龙击去。
马如龙虽在朱三身上得手,攻向乐广的招式也不免迟缓,一直被压得喘不过气的他总算抓住了机会,先后退后一步,避开马如龙的攻势,随后猱身直上,掌劈脚踢,攻向马如龙后背,和朱三同时发出。
两人出招之后,却发觉失去了对手踪影,乐广掌劈向朱三的面部,那正是瞄准马如龙后颈的,脚却踢向他的下阴,招式凶狠阴毒,这类招式一向为女子所惯用,乐广作为阉人,却也和女子差不多,同属阴人也。
朱三双掌原是击向马如龙小腹,现今却直奔乐广而去,这是他情极拼命的招法,真有渴骥奔泉之势。
二人均大惊失色,招式全力而发,想收回亦已不能,电光石火间,二人的招式已击到对方,所幸二人功力超卓,内力已收回大半,却也拼了个两败俱伤。
朱三避开了乐广踢向下阴的一脚,却被他一掌劈在脸上,打得鼻血长流,而乐广也被他双掌击在小腹,被击飞出去。
马如龙闪身一旁,却也看得赫然心惊,他还不知这二人内力如此了得,幸亏他把二人引入比拼招式的圈套中,若真被他们缠上,比拼起内力,自己此时还真不是对手。
朱三的属下早已进入院子观看这场惊心动魄却也眼花缭乱的比斗,他们一直看不清究竟谁占上风,也不敢出声叫好,待见到两位首领竟自相残杀起来,无不惊骇欲死,心中料定,这是马如龙暗施诡计使然。
三位分堂主一见首领倒地,不待吩咐,一拥而上,把马如龙围起来,另有两人去扶朱三和乐广,另外五人都亮出暴雨梨花针,对准马如龙,虽事出仓促,这十人动作却丝毫不乱,显见训练有素。
“住手!”一直提心吊胆在屋内观战的三娘子冲了出来,有两人欲上前拦截,却被她突出两剑逼退,一阵风般冲到马如龙面前,紧紧抱住他,要用身体保护他。
众人均愕然不已,他们知道和马如龙在一起的是两仪堂的一名女弟子,两仪堂是什么东西,他们眼睛里根本没地方放,然而三娘子这一出手却让他们唬了一跳,哪儿又冒出一个高手?
马如龙笑道:“别怕,他们不会动手的,朱先生,你不想食言而肥吧?”
他心中笃定,这些他只是看住他,没有朱三的命令绝不会出手。
朱三捂着鼻子,眼冒金星,他推开前来扶他的属下,摇晃一下站了起来,他不理马如龙的问话,而是走到乐广面前。
乐广面色蜡黄,满脸沁出黄豆大的汗珠,显是强忍剧痛,他说不出话,只向朱三摇摇头,又点点头,朱三和他相处日久,已明其意,摇头是不让他发问,以免示弱,点头则是告诉他自己并无大碍,不必担心。
朱三这才转过身,晃晃脑袋,手也从鼻子上放了下来,鼻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嘴角衣襟血迹斑斑,已无复内堂总堂主的形象,他看着马如龙,既痛恨又佩服,痛恨他使自己出乖露丑,但对他出手之迅疾无比、招法之刁钻诡异却也钦佩。
“你赢了,马如龙。”他半晌才愤然道,“不过,如果我们不是单单比较招式,而是以真实本领相拼,我们不会败。”
马如龙笑道:“或许吧,那只有下次比过才知道。”这场比试他打得随心所欲,酣畅无比,心中大感过瘾。
朱三咬牙道:“你走吧,我不会食言。但你记住,只有两个时辰,你最好逃得远远的,藏得深深的,别让我们找到,否则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马如龙怒气上涌,他推开三娘子,走到朱三面前,冷冷道:
“你说的倒像我怕你们似的,有胆量就把你们堂口告诉我,我去拜会你们的令长上,我也不必你们给我时间逃命,你们现在就可以动手。”
朱三不禁语塞,他还真不敢把总堂地址告诉他,那时天底下最大的机密,他冷笑道:
“马如龙,你也甭嚣张,现在动手你也得不了好处,我只是不想食言,你有本事就在这里再呆两个时辰,咱们重新来过。”
马如龙洒然一笑道:“本公子要呆便呆,要走便走,岂是你能管得了的。”
他还真被将住了军,赶紧找个台阶下来,心里却痛惜机会丧失,他此番正是要想方设法查明金百组织,人家自投上门,他却只能逃避。
朱三知道他是心虚,冷冷一笑,总算找回点安慰,他也是忖度单凭十一位属下,五具暴雨梨花针未必能毁掉马如龙,才肯故示大方,他和乐广也都需要两个时辰疗伤,他现今脑子里依然断裂一般剧痛,只是强忍着而已。
马如龙领着三娘子,背上打好的行囊,牵着马悠然自得地走了出去,他刚出门,朱三便赶紧摸出药瓶,吃了两丸止痛的药,乐广那面也是赶紧服药,就在地上盘膝运功,疗起腹内的伤痛了。
马如龙口中说得轻巧,心里可不敢有丝毫怠忽,骑上马如箭一般赶路,他现在才知道金百合势力有多大了,连镇上的小混混们都被他们纳入麾下,他是被先前的赌友出卖了,他心中反复回想着四个字:
羽翼已成。
他还需要六天才能功德圆满,那时就不知是谁要逃之夭夭了,但这六天他要躲在哪里而不会被他们发现,他简直想不出会有这样的地方。
三娘子见他眉头紧锁,忙问道:“你又受伤了?受伤了可别撑着,咱们赶紧找地方疗伤。”
马如龙摇摇头,三娘子不信:“那两人恁地厉害,都受了伤,你怎会没受伤?”她知道他有受了伤硬撑着的毛病。
马如龙回想起适才那两场大战,兀自乐不可支,笑道:
“想和本公子斗法,他们还嫩了点。”
“嫩了点?”三娘子失笑道:“他们可够老的,那个老头子都是爷爷辈的。”
她看到他眉开眼笑,少有的得意状,这才相信他没有受伤。
“对,和他们斗法,我为什么要躲?”
他心里仿佛突然开了一个窍,同时心里暗道惭愧,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那位“风婆婆”打得吓破了胆,一见强敌便先想到逃,虽说他仅有四成内力,但这四成内力也足可当得一流高手。
“你怕不怕?”马如龙问道,“怕?怕什么?”
三娘子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马如龙笑道:“我是问你怕不怕那些人?”
三娘子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怕还是有些怕的,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马如龙又想起她使出的那两剑,虽尚嫌稚嫩,却已颇具威势,他果然没有看错,她先天禀赋极佳,先前练的武功虽俗不可耐,根基却扎的极牢,稍加调教造诣便已不凡,假以时日,成就也会相当可观。
想到这里,他那马缰轻提,盘马向左,进入他已准备绕过的城里。
一个时辰后,朱三和乐广两人已恢复如常,朱三还特地找来一面菱花镜,仔细观察自己有无破相,他一向风流自赏,对自己的容颜比女人犹为爱惜。
桌上摆了一具沙漏,听着细沙一点点滴下的声音,乐广几欲发狂,他绕室彷徨,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朱三劝道:“乐老您还是出去走走吧,您再盯着这劳什子,它也不会多滴一些。”
乐广怒道:“那就砸了它,咱们为甚要遵守那见鬼的约定?它滴一下,那小子就能逃出十步,等它全滴完了,那小子还不逃到天边了?”
朱三道:“乐老放心,我早已布好眼线了,他逃得再快,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只是这小子诡计多端,能否除掉他倒是大问题了。”
听他这样说,乐广心里安稳些了,他纵横江湖三十多年,鲜遭败绩,此次是头一次受伤又是伤在自家人手上,这火窝的大了,他厉声道:
“下次见到这小子,不要和他废一句话,更不要和他订什么约定,划什么道儿,一见面就废了他。”
朱三心中微愠,暗道:“道儿是我划的,约定也是我立的,可当初首先走进院子的就是你,你若那时见面就打,我又何苦多此一举?”
乐广看出他的心事,忙道:“小朱,咱家不是怪你,这事咱家也有责任,咱爷们儿可被那小子整治惨了,这仇非报不可。”
“那是当然。”朱三心中释然,旋即却又浮上一抹阴影,这次比斗马如龙虽说以巧取胜,却是完胜,况且这“巧”,也是实实在在的武功,并非投机取巧。
假若他功力全复以后,即便不取巧,自己也会输得比今天还难看。
还有十一天,他默默算着马如龙功力全复需要的天数,却不知实际上只需要六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