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焉回头，"我去厨房吃饭。"

卫瞳心里忽然有点小小的不舒服，她并未真的拿他当仆人，就算他认为这是代价也好，其实，真的不需要这么做的。

"坐着一起吃。"卫瞳的语气不容拒绝。

丛焉一愣，仍旧往外走。

卫瞳的脸色忽然就冷了，"你就这么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丛焉动作一顿，语气有些无奈和委屈，"我只是去拿副碗筷。"

卫瞳这才明白，这桌上的碗筷是他为她和赤翎准备的，不免放软了语气，"不必，我和翎儿一副碗筷就是了。"

闻言，丛焉有些诧异，终究没说什么，走回来乖乖坐下了。

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卫瞳时不时喂赤翎吃饭。

一开始卫瞳将食物送到嘴边，赤翎总会乖乖吃，吃了一些后，便盯着她的唇。卫瞳知道他的意思，便夹到自己嘴里吃了，再喂他，赤翎才肯吃，而后又要换自己吃。

她疼这孩子，这孩子也念着她呢，倒是个有良心的。

卫瞳觉得自己就像突然多了个儿子，而她，已经逐渐习惯了和他相处的方式。

丛焉做饭很好吃，至少，在吃惯了粗制食物的卫瞳来说，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吃的比平常更多，赤翎也一样，不知道是尝出了好味道，还是看卫瞳吃得香，有样学样。

坐在对面的丛焉，大部分静悄悄的，他出身不算太好，教养却很不错，吃饭的姿态也让人挑不出错来。见对面的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终究还是引起他的好奇心，待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迟疑地问道："赤翎，是您的孩子吗？"

闻言，卫瞳一口汤含在嘴里，险些喷了出来。

也不怪丛焉有这样的疑虑，但凡见面，必然抱在怀里，同榻同眠，同碗同食，简直亲近得过分了。若非亲生子，怎会如此相待。

其实，倒是他想多了，卫瞳幼年失枯，一路腥风血雨，缺少正常人的阅历，根本不知怎么带孩子。只是见赤翎乖巧讨喜，便尽可能地爱护，想让对方开心，在外人看来未免太疼宠了些，于她，倒是理所当然，乐在其中。

本来嘛，这么小的孩子，在卫瞳眼中，更是与婴孩儿无异，可不得多照顾着点儿。

卫瞳好不容易咽下那口汤，忽然感觉一只小手绕过自己的手臂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似是给她顺气。抬眼便对上赤翎带着关切的眼眸，顿时心中一暖，真是体贴的好孩子。

但当她的视线对上丛焉疑虑又了然的眼神时，又是一噎，忙解释道："赤翎不是我的孩子，却也是我亲近之人。"

丛焉眉头一挑，视线在两人面上一转，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他想多了，卫瞳不似别的弟子，入门派也不过一年，真实年岁应当不过十五六，哪里生的出这般大的儿子？仔细观察赤翎，两人模样都是顶好的，却实在找不到什么相似的地方。说是亲生子，未免太过牵强。

只是看一向冷如万丈寒冰般的赤翎眼中露出担忧之色，笨拙却细致地给卫瞳顺气，这画面竟是出奇地和谐唯美，像极了一家人，一派关爱默契，真情流露，实在让人羡慕得紧。

丛焉觉得这孩子还是挺可爱的，可惜...

也许是这气氛让丛焉放松了精神，想的什么，倒是少去了大脑的过滤，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了，"小公子什么都好，可惜是个哑——"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不是他幡然醒悟，而是被对方的眼神冻住了。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赤翎的视线便如针一般扎了过来，那眼神，静如死水，专注犀利，让他遍体生寒。

那一瞬间的杀气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张着嘴，忘了反应，也忘了呼吸，如芒在刺，汗毛都根根竖起。

距离最近的卫瞳，自然是最清楚赤翎的反应，也是面露诧异。

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重的杀气，带着莽荒的气息，似乎将空气都冻住了。

只是，当她的视线扫过去时，而那股慑人的杀气竟奇迹般地消弭了。精致的娃娃脸上，如往常般淡然，他低眉垂眼，静若处子，温软无害。

丛焉这才从五行的桎梏中缓过神来，只觉得背后一片**，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那一瞬间，他居然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乃至于有一种错觉，自己的生死就在这小娃一念之间。

离谱，却也真实。

垂眸掩去眼中的震惊，心下却对这粉雕玉琢的小娃起了忌惮之心，暗忖他的身份，却怎么也没胆问出来了。他已然明白，这个院子里最是不显露山水的，才是真人不露相。

卫瞳不好责问赤翎，就算问了，他一言不发，又能问出什么来，却不妨碍她向小伙伴寻求答案，"一个小孩儿哪那么重的杀戮之气？"

竟连她都被镇住了，可见这气势必然不弱于她。

也就是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怀中的不是什么小绵羊，而是一只猛兽，他温顺的一面，似乎只限于自己。面对他人的置喙，一个不顺，便毫不客气地露出爪牙。

小八淡淡道："你可别忘了他是带着灵魂涅盘的圣兽，怎么也是一尊上古杀神，千万年来，荼毒在他手下的生灵数不胜数，一身戾气岂是常人能比？纵然尚未苏醒，泄露几分杀戮之气，也足以让金丹之下的修士忌惮胆寒。"

他总是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似见惯了大风大浪，天大的事情，也如家常便饭。

卫瞳望着怀中乖巧的小孩儿，实在很难和那传说中的杀神联系在一起。

"你养了这么个东西，当心养虎为患。"小八的语气揶揄之处，又颇具警示意味。

事实上，若非卫瞳亲眼见证这小东西出生，成为他灵识除开，第一眼见到的人，秉着野兽都不可避免的"雏鸟情节"，他还真不敢放任卫瞳养这么个东西。

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上古利器，她偏生当成猫儿来养，真是——

不过，若真的当做凶兽来养，在未获得他的感情之前，只怕会被这只凶兽血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