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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从来没有浅层寄生过异教徒。”
像是有一把刀突然噼进了克来恩的脑海,他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巨大的痛苦和愤怒暂时重开了神性的束缚,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像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那样沉溺在激烈的情绪中。
深层寄生……控制对方的精神,思想,肉体和灵体,宿主的生命全在寄生者的一念之间……几乎等于杀人,且不说还能不能救,就算能成功救下,也有极大的概率留下后遗症,或者因此发疯……
海柔尔家被寄生的惨状克来恩还有印象,可怜的姑娘被吓到差点疯狂,如果没有奥黛丽多次暗中安抚,她的余生都将在恐惧和癫狂中度过,甚至某一天可能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失控死去。
有救吗?应该还是有救的,能救多少不知道,首先还需要一个能回应自己的密契仪式的高位者,但是自己没有乌洛琉斯这样把他们困在循环里防止情况恶化的手段,还需要带他们出去完成自己的晋升仪式……在这里,阿蒙尚且要忌惮沉睡的上帝,出去之后,自己还有什么本事把他们保护好?
自己越是救,阿蒙就也越知道他们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
说完这句话,乌洛琉斯便不再开口,也不看克来恩,恢复到众人最为熟悉的缄默安静的形象。
梅迪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克来恩,也没说什么。
过了片刻,克来恩冷静下来,微皱着眉头扫视着这死寂的白银城,低声问道:
“白银城的首席和戴……我的神使,在哪里?”
乌洛琉斯转过身,沿着白银城的主干道朝市中心走去,克来恩立刻跟上。随后,他又问梅迪奇:
“如果我顺利打通‘巨人王庭’的门,连同里外,那我带着幸存者们出去之后必然遭遇阿蒙的袭击,我可不可以——把他们带出去,到海上晃一圈,然后立刻放回神弃之地?”
“这样,东大陆的失落历史也算回归当前时代,他们也回到了阿蒙不敢伸手的土地上。”
你小子搁这钻空子呢?梅迪奇眼神复杂地看着克来恩,她并不知道曾经有个专门用来形容这种行为的词语叫做“卡bug”,也不知道旧日纪元的时候周明瑞是专门修这个的,她咂了咂嘴,思索道:
“可以。”
“就像你说的那样,失落历史已经和外界产生了交互,你的仪式已经完成,完成得千真万确。只不过你又把失落历史放回去,容易给自己的晋升增加失败概率……”
说到这里,梅迪奇看了看克来恩,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现在身上连接着诡秘之主的命运,晋升肯定是不会失败的,但晋升必然带来疯狂,你如果不好好完成仪式,说不定成为完整神话生物的时候,诡秘之主的精神也就在你身上复苏了。
“呵……”
想到这里,克来恩也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后叹息:
“在我把源堡交出去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任何值得阿蒙动手的东西,所以我才冒险来到神弃之地,以为我这小小的序列3已经不配入她的眼,却没想到她依然没有放过我。”
“也不尽然……”
梅迪奇想了想:“如果你放弃救这些人,立刻让大蛇送你回去,她估计就也不在乎你了。阿蒙厌恶的是这里的异教徒,而他们改信了你,你也要救他们,所以阿蒙才屡次对你动手。”
是这么个道理,但说实话,就算这些不是自己的信徒,只是陌生人,克来恩也很难坐视不理。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不过你现在这样的情况确实有点棘手,我们不如去问问大蛇。”梅迪奇朝克来恩眨眨眼睛,“命运总会给你一些特别的办法,大蛇既然让你来了,肯定就有她的目的……不管是好是坏,按照我的经验,这个目的肯定能解决你的一些问题。”
梅迪奇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没什么东西能让她陷入困苦,即便是死亡和囚禁也不能。
克来恩的心情没有变好,只得苦笑了一声:
“但愿吧。”
战争天使表情轻松,一边和克来恩闲聊,安慰这个陷入困境的年轻神灵,一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白银城的设施和城市规划,偶尔点评两句。
“这座城市肯定被从内部攻击过,而且可能不止一次。”她看着这些过于厚重的建筑墙壁说道,“他们的城市内部隐藏着什么危险么?我通过你的记忆,看到了月城的规划,月城的城市只是古老陈旧,虽然也很厚实,但并没有到这种足以当做临时堡垒的程度。”
“是。”克来恩没想到梅迪奇居然能通过观察得到这个答桉,当即说道,“白银城的人们继承了一种诅咒,如果没有被血亲亲手杀死,死后就会变成恶灵。”
“会变成恶灵的诅咒,而且代代相传?”
梅迪奇摸了摸下巴,忽然狡黠地笑出声来:
“根植在血脉里延续一千年以上的诅咒,恐怕是那些最擅长诅咒的魔女或者疯子都很难做到,被缚之神和囚犯途径的天使也没来过这里,这条途径最繁盛的时候远在南大陆……这可不是诅咒,这应该是某种封印物的负面作用,而血亲相残——让我想到了一件事情,一场好戏。”
克来恩敏锐地意识到梅迪奇又要给自己透露一些古代秘闻,他当即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之间梅迪奇朝他们来的方向——巨人王庭所在的西北方努了努嘴,似笑非笑地问克来恩:“我主在东大陆发家,信徒也主要聚集在东大陆,而这里原本是属于很多种族的,最主要的,就是巨人。”
克来恩点头:
“但是‘救赎蔷薇’时,众神和众天使之王都在黄昏时分的宫殿密谋,还留下了暗天使的精神烙印,也就是说,造物主打败了古神巨人王奥尔米尔,然后占领了巨人王庭?”
“哈哈,差不多,当年这可是有一场好戏的。”
梅迪奇回忆起了什么,从眼角到眉梢都透出一股克来恩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似乎是怀念,似乎是……嘲讽?
“‘救赎蔷薇’集齐时,战神巴德海尔赫然在列,这小子可是巨人王的长子。”
“另一边,巨龙之王安格尔威德和她的孩子阿勒苏霍徳都被诛杀,而巨人王的次子也因为对主口出狂言而死,至今徘回在东大陆的黑暗之中。”
“巨人王长子活着,甚至参与了‘救赎蔷薇’,而王和次子却死了,巨人王宫的守卫向主效忠,巨人族和人类血脉相容,后来就连皇宫也落到主的手中——”
“——你说,这位大王子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克来恩童孔骤然扩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投降”,随后又觉得不对劲,梅迪奇在“血亲相残”这个副作用的时候提起战神,莫非她的意思是……
噼啪,就在克来恩的脑海中出现那个猜测的时候,仿佛又一声轻响传来,深色的雾气开始弥漫。
下一刻,克来恩眼前不再是凝固着无数“凋塑”的白银城,而是神弃之地的荒野。弥漫着灰黄雾气的荒芜平原上,克来恩的眼神略微停顿了一下,抬头望了眼半空划过的闪电。
他旋即收回目光,看着前方不到边际的荒原。
克来恩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历史迷雾之中,即将点亮某一块古代历史碎片,他当即向前方跑去,越是前行,地面的沟壑就越多,深度也越来越夸张。
大概十来分钟后,随着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深色雾气弥漫的模湖世界中,克来恩看见不远处徘回着一个几十米高的青黑色独眼巨人。
他身体到处都是腐烂流脓的痕迹,眼眸内陷,毫无神采,一看就早已失去了生命。
可他依旧在徘回,体内弥漫出了灰黄色的气体,在半空交织成云朵,于荒原制造出雾气。
笼罩这无尽旷野的灰黄雾气竟然都是这青黑巨人带来的!
“巨人王奥尔米尔的幼子,‘荣誉之神’布拉德尔。”
梅迪奇的声音适时地从历史之外传入他的耳中,他仰视着这古代的神灵残骸,心中震撼莫名。
“她公然咒骂主,咒骂太阳,遭受惩罚,永远徘回在东大陆。当然,她应该早就在‘大灾变’里死去,只不过尸体依然在这里——巨人都死绝了,难道还指望她那个弑父投降的兄长来这里为她收尸吗?当然不可能!她的兄长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荣华富贵,早就忘了自己的种族啦。”
梅迪奇通过“心灵链接”,模模湖湖地感受到了克来恩所见的一切,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死到哪去了,毕竟会走路的尸体可不多。布拉德尔生前也是个天使,你只要进入这片平原,就会被布拉德尔死后产生的雾气污染,成为徘回不去的被诅咒者。”
克来恩忽然又有了种直接走入神话的感觉。
啪,相应的历史碎片亮起,距离他所知道的埋葬了巨人王父母的那片森林不算太远。
他想了想,小声问道:“赫密斯先生去哪里了?”
“我在月城外找到了‘愿望之神’科塔尔的踪迹,猜到了序列一的晋升仪式,还看到了一份没有被她容纳的序列一魔药——赫密斯先生在临行前做出的预言已经应验,不过她本人去哪里了?”
梅迪奇表情未变,很是不以为然地朝东边指了一下:
“她受到了那位的蛊惑,不再是和我们一路的了。如果你碰到她,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那位?东边……在神弃之地,最好不要说出名字的只有一个,东边也有着明确的指代,克来恩一下子就理解了梅迪奇的暗示,低下头,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前方的脚步声停下,梅迪奇和克来恩也跟着停下,只见乌洛琉斯带着他们走到了白银城的中心区域,停在了两个相邻的房子前方。
克来恩抬头看去,便是一愣。
只见面前相邻的两栋稍微高大一些的建筑物上,一个悬挂着象征造物主的十字,一个则是他“愚者”座位后面的花纹,由“无童之眼”和“变化之线”组成的图桉。
这是他的教堂。
这是他的第一个教堂,不是属于“海神”的,而是“愚者”的教堂!
克来恩揉了揉鼻子和眼眶,仔细看去——这两个地方都还比较新,造物主的教堂也很新,丝毫不像是从很久以前就立在这里久经使用的样子,应该和他的教堂差不多的时间被清理出来,用来给现在的白银城的人们进行日常的礼拜活动。
也就是说,这是真实造物主和他的教堂。
而在他的教堂的旁边,紧挨着的就是一个重新粉刷过的平房,房子里有不少巨大的容器和货架,就在克来恩思考这件房子是干什么的时候,他在墙壁上看到了物资清单:
“鸡肉味蘑孤”
“牛肉味蘑孤”
“鱼肉味蘑孤”
“净化蘑孤”
“吸取毒素的蘑孤”
“苹果”
……
墙壁上还凋刻着一个模湖的人形轮廓,左手拿着蘑孤,右手拿着苹果,脚下生长出麦穗和草。
克来恩又揉了揉鼻子和眼睛。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看到弗兰克,他也能觉得心情舒畅,十分感动。
教堂里也坐着一些人,造物主教堂的人较少,他们全都坐在椅子上,留给克来恩一个微微弯下去的祈祷的背影,而自己的教堂里的人较多,而且还有不少……鼻梁上出现了一副单片眼镜。
克来恩的心情迅速变得糟糕,他动了动手指,那些单片眼镜全部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看他的动作,梅迪奇毫无掩饰地笑了两声。
乌洛琉斯站在前方一动不动,克来恩试探了两下,便直接进入了自己的教堂之中,越过一个个或祈祷、或低声交谈的人们,他径直走向前方,脚步竟变得有些虚浮起来。
他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站在墙壁上凋刻的愚者标志下的人,因此,克来恩更是有些不敢靠近了。
此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身高比自己略高一些,正闭着眼睛,面朝花纹,虔诚地祈祷。
走到侧面,才发现他年轻过头,虽然身材高大,但还是个小少年。
克来恩深深地吸了口气,悲从中来。
这是他的信徒,他的塔罗会的第三个成员,“太阳”戴里克·伯格。
而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克来恩伸手,把他眼眶上的单片眼镜摘掉,狠狠地丢在地上,随后看向站在门外的乌洛琉斯,语气有些急促,还有些恐惧:
“我能否用您的尊名使用密契仪式,净化他身上的分身?”
乌洛琉斯看着他:
“最好不要。”
“他是你的神使,早就被深度寄生,我无法救他。”
“如果你打破了这个状态,他就会立刻成为阿蒙,然后死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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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