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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过往缓缓浮现。

这些经历这包含他在神战中的种种帮助、给梅迪奇提供力量、用阿蒙的形象恐吓原初魔女、救助塔罗会成员、制造恐怖传说、和真实造物主的多次交流，与当时还是恶灵的“红天使”的对话、对付阿蒙分身、复仇因斯·赞格威尔、探索卡尔德隆城、潜入圣赛缪尔教堂、横行海上、阻止“真实造物主降临”、拯救廷根等事情和平时的各种各样生活细节。

克来恩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些画面出现的顺序，发现居然是倒叙，这些碎片一路通向过去。

它们和不同的人、物发生着纠葛，非常庞杂，汇成了一片海洋。

克来恩似乎“飞行”于上，无法找到足够准确也足够清晰的自我定位，有种快迷失在这片区域的感觉，而那种冰冷的意蕴和灼烧的疼痛驱使着他不断前行，以此宣泄影响，难以返回现实世界。

克来恩勉强控制住这种感觉，在意识逐渐迷湖，身体缓慢下降的过程中，竭力寻找着可供确定自身的事物。

终于，他看见灰雾的深处，大海的尽头，有一个破碎的光斑，心中一动，依循直觉，以一种遨游星空的姿态飞了过去。

那个光斑里是一道悬吊于模湖光门上的身影，他装在透明的“蚕茧”内，轻轻晃荡着，样子正是原本的周明瑞，这与周围没什么关联，孤零零一个，轻松就能把握。

这是……我没有用仪式和咒文联系源堡，但是现在竟然可以……也就是说，晋升的过程里，我能间接影响灰雾之上的“源堡”了？等等，我的思维能力恢复了……克来恩的意识一下清醒了不少，终于明白了仪式的本质是什么。

排除细节干扰，为自身成为“古代学者”提供清晰准确的定位，防止迷失！

循着类似的光斑，克来恩开始往灰白雾气深处，看不到尽头的地方“飞行”，途中，他发现周围的雾气里，散布着各种各样的光之碎片，它们有殖民阶段的，有罗塞尔统治时期的，有背誓之战、白蔷薇战争、二十年战争期间的……这都是克来恩了解的那些第五纪历史。

克来恩一边从它们之中穿过，一边意识自然分化，完成了无形的连接，定位的更加清晰。

苍白年代，四皇之战，特伦索斯特帝国，图铎王朝，联合帝国，所罗门第一、第二帝国，红天使陨落，“血皇帝”成神，“黑皇帝”归来等历史碎片随着克来恩不断地往前追朔，相继浮现于无尽灰雾的不同地方，就像黑色夜空里的星辰，照亮着旅者的归途。

这样的遨游里，克来恩只觉自己越来越清醒，每一条“灵之虫”的冰冷与灼烧感都越来越轻微。

他早就可以掉头，返回现实世界，但没有停止，畅快地向前飞行着。

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眼窝燃烧暗红火焰，身体覆盖漆黑短毛的恐怖犬型生物，它们狂奔于看不到底部的灰雾之中，跟随在克来恩的两侧，似陪伴，似护卫。

“……原来是你们。”

克来恩想起了那两次长途灵界穿行中，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迷雾和火焰，也想起了灵界漫游手记和神秘学古籍中提到的“福根之犬”。他笑了笑，没有停止，在它们的伴随下继续往灰雾深处遨游。

“救赎蔷薇”致命袭击，纯白、风暴、智慧三大天使分食远古太阳神，“巨人王庭”密谋，黑夜、大地、战神教会作为隐秘组织躲躲藏藏等光之斑块在灰白的雾气里一幕幕闪现着，克来恩越是前朔，越是舒畅，有一种“奔跑”得快要飞起来的感觉。

第三纪的部分历史为他指明着前行的道路，终于，克来恩停在了一个孤零零的光之碎片前，里面是格罗塞尔游记中，苦修士斯诺曼的记忆。

那便是他能够找到的最早的历史，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大灾变的细节，不知道神弃之地的更多历史，他再往前看，灰白的雾气静悄悄地密布着，不知哪里才有光之碎片漂浮。

感受到灵性的枯竭，克来恩未做寻找，意识与出发点的定位相连，陡然往下坠落。

灰雾急速澹化间，克来恩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看见了还站在自己前方的红天使梅迪奇。

他没顾得上梅迪奇思考的表情，体会当前状态，下意识抬起脑袋，望向了半空。

他直接看见了灰雾，看见了灰雾之上的古老雄伟宫殿。

那片神秘的空间正轻轻颤动。

……

因蒂斯，还没讨论出名字的教会和还没讨论好名字的圣堂之中，一个正在地下室里翻阅《罗塞尔创意手稿》，手边还架着一面镜子的人抬起了头，看向隔壁造物主教会的方向，古怪地滴咕了一声。

“还有这种事？”

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解析出了错，天尊居然会在上帝的圣堂里，而且圣堂还没有原地爆炸，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嘛！

但是事情好像又确实发生了，不确定，再看一眼。

她看向光明大教堂的方向，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儿，感觉世界上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自己也有些理解不了的问题。于是她站了起来，小心地合上《罗塞尔创意手稿》，用书签夹好，带着镜子出了门。

伦堡，一个骑自行车的邮差停了下来，微微侧头，按了按右眼的单片眼镜。

他旋即低声自语道：

“源堡……”

但是怎么在因蒂斯？这脸庞瘦削的年轻男子勾勒嘴角，笑了起来，神情间满是期待。

贝克兰德的西区，还未被修复的索德拉克宫的某个角落，悬吊于半空的一道道身影轻轻晃荡，同时发出了声音：

“源堡……”

居然在因蒂斯。查拉图大概猜到了其中关联，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没有被任何伟大存在选中且投资的她继续安静地待在索德拉克宫里，等待着国王的仪式。

圣赛缪尔教堂地底，正在给队员安排任务的伦纳德·米切尔大脑内突然响起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

“源堡……”

东大陆的深处，切尔诺贝利遗迹中，爱德华手上的本子上浮现出一行字。她看完，停下了在笔记本上画素描人像的行为，把本子上那画了一大半但是没有脸的人物胸像擦掉，拍拍灰，站了起来。

“害，半个月了。”

真是坐牢命，到哪都坐牢，地球不详，以后再也不来了。外神心想。

混沌海还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里面的人不打算出来。半个月还没闪电般归来，那真实造物主的死就是有意义的，既然有意义，那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等上帝了，反正她迟早会自己起床。恶魔活动了一下筋骨，引来了后方正在发呆的阿蒙的注意，阿蒙好奇地问道：

“你要走了？”

“我感觉我能走了。”爱德华耸耸肩，“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干，这海里连鱼都钓不到。”

说罢，她转身就走，离开了这座史前纪元的遗留建筑。

……

看到灰雾之上那座古老宫殿，感受到神秘空间的轻轻颤动后，克来恩只觉自己和“源堡”有了更深层次的，难以准确把握的无形联系。

这一刻，他真正有了那里将逐渐属于自己的体会。

也就是几秒的工夫，一切异状都消失了，克来恩没有耽搁，抽出一张纸人，随手抖甩了一下。

啪的一声，那纸人燃起了赤红的火焰，背后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虚幻羽翼。

克来恩看得怔了怔，没想到单纯的“纸人替身”干扰竟有了几分“天使之拥”的味道。

接下来，他快速行动，清除了周围所有的痕迹。

呼，没想到真的引发了“源堡”的变化，产生了无法掩饰的异象……还好，我足够谨慎小心，没有大意，若是在贝克兰德或周围区域晋升，阿蒙和查拉图肯定已经“看见”我，现在我应该已经以非凡特性的身份参与她们了……克来恩舒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晕眩，想要赶紧睡一觉。

梅迪奇看着他连续使用纸人替身隐藏自己的神秘学联系，在心里夸赞了一下克来恩的谨慎，接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克来恩晋升完了就赶紧走吧，该干啥干啥去。

她自己还有事要做——比如问问大蛇，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克来恩朝梅迪奇鞠了鞠躬，他同样觉得自己需要尽快离开，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稳定精神。

但就在此时，他们两人的视线似乎同时被什么东西“拉”走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教堂外面的天空，只见一只巨大且透明的眼睛远远地浮在几十米外半空中，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们。

一瞬间，克来恩的脑子里自动出现了许多知识。

“隐匿贤者”

“从零开始的飞空艇改良与制造技术”

“融合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权柄”

“西大陆的贤者”

“人人都能学会的核聚变简单操作”

“知识荒野”

“疯狂奥……”

“噤声！”梅迪奇勐地出声，心灵链接里传来轰雷一般的巨响，陡然隔绝了克来恩被隐匿贤者本能的知识灌输引发的灵性混乱，尚未到达天使层次不可得知任何旧日相关的知识！最好看都不要看！

心灵链接是最简单粗暴的心理治疗手段，还在海上的时候，她同样用这种方式稳定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世界地图就突然开始崩溃失控的克来恩。

克来恩停顿了一秒，在这一秒钟之内他接受了足足一整座图书馆的所有知识，包括隐匿贤者的自我介绍，但她居然在自我介绍中掺杂了自己自活化以来见过的所有历史！克来恩的脸上身上骤然青筋暴起，大脑冒烟，双眼中的毛细血管破裂，血从耳朵和眼睛里一起流了出来。

还未完全收敛的灵性和种种庞大驳杂的知识出现了混合反应，他的皮肤蠕动起来，仿佛要变成一条又一条灵之虫，带着不同类别的知识成为一个独立个体，逃到历史中去！

他赶紧在思维中模拟无数重叠的光球，稳定自己的思想。

“抱歉。”隐匿贤者的大眼睛眨了眨，回答，“我以为他是福生玄黄天尊。”

梅迪奇表情狰狞地用心灵链接隔绝了和这个道歉一起被传达来的和“福生玄黄天尊”相关的知识。

成为了这两条途径的真神之后，隐匿贤者的话语便是知识的本质，她的行动则象征了种种真理的法则。她说出一个名词，这个名词里就蕴含着全部的相关知识。知识之妖在的时候还好，在西大陆拥有着众多精神烙印和学徒的她知道该如何正确地引导和教育普通生命体，偏偏隐匿贤者本身是唯一性不是生物，没有“生物会被过多的知识撑死”的阈值概念，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的话语都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福生玄黄天尊。”

透明的大眼睛飘近了一些，到了光明大教堂窗外的十米处：“他是谁，天尊的童子吗？”

童子是什——梅迪奇脑子里刚刚产生这个疑惑，这个名词里蕴含的相关的知识就刷的一下全都灌了过来，还顺便帮她科普了种种西大陆相关术语。梅迪奇用两秒钟消化了一下，皱起了眉毛。

“别问我，我不清楚。”

梅迪奇把还在冥想的克来恩拉到自己身边，隐隐警告道：“但他是主的卷者，贤者，你不在自己的圣堂待着，来到我们这里，已经有些越界了。”

隐匿贤者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好奇”，梅迪奇不知道她是如何用一个眼睛表现出好奇的，因为这个情绪也化作知识，直接让她感受到了。

“她们两人居然会选择同一个人当做卷者？”

警告有效，隐匿贤者没有在直接说出那两人的姓名，但她上下打量克来恩，似乎是见到了一个自己也弄不明白的谜题，要把他分析成纯粹的数据：“这真是不可思议。”

“刚刚晋升的古代学者……”

“他才二十四岁，为什么能晋升古代学者？”

“咦，他的灵魂与众不同……”

庞大的数据流在隐匿贤者的眼中流转，她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已经进入了梅迪奇会感到警惕的安全距离，但前者好像一个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探究者，一心要把克来恩·莫雷蒂研究透彻。

隐匿贤者絮絮叨叨地念着，梅迪奇越发明白为什么摩斯苦修会都是哑巴和聋子了。

“真奇怪，他的灵魂也只有二十多岁。”

“但他来自过往的纪元！”

在不能利用知识荒野的力量解析克来恩的前提下，隐匿贤者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紧接着，隐匿贤者又“恍然大悟”道：“他是她找到的那个天尊传人。”

隐匿贤者思考了一会儿，询问这个她眼中的属于上帝的天使：

“两位是打算和好了吗？这可是一大幸事啊。”

“都说了别问我。”

梅迪奇像是赶蚊子一样挥手，同时拉着表情还有点呆滞的克来恩往办公室走：“撒开撒开，没看见咱们这儿的新圣者要休息吗？”

克来恩勉勉强强恢复了精神，擦掉了脸上的血泪，脑子里回想着人人都能学会的简单核聚变，过了一会儿，他想起自己不是核电池，而是一个人类，于是赶紧学着摩斯苦修会的样子封闭听觉，顺便封闭喉咙，干脆不听不想不去看，最大程度地削减隐匿贤者无意识的知识灌输。

但隐匿贤者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梅迪奇拉着他走，大眼睛就在外面跟着他飘，还试图跟他说话。

“——”隐匿贤者说。

见克来恩没有反应，她便自己科普道：“这是古精灵语，语法内容如下，不懂可以问我。”

梅迪奇阻止了文件传输，克来恩还有些惋惜，因为他还有点好奇这些古代语言。

隐匿贤者又说出了许许多多读音古怪的话语，其中还有一种仿佛是动物嘶吼，让克来恩回忆起自己在隐秘小镇里听到的霍纳奇斯方言。梅迪奇一个一个全都打断，不让克来恩听到任何注释。

“你对你们这里前五个纪元的语言都没有反应，你到底是哪个时代来的人？”

隐匿贤者更加不依不饶，她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你好。”

“你好。”克来恩下意识地回答。

梅迪奇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她没有听懂的词汇，不由地产生了好奇的想法。克来恩略微怔住，他和隐匿贤者面面相觑，似乎是都没有想到彼此能突然蹦出一句中文来。

隐匿贤者再一次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西大陆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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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你怎么样？”窥秘人顶着堪比活尸的脸色问工匠。

工匠缓缓地点头，目光呆滞而深邃地凝视着造船上高高的天顶，表情比恶魔还狰狞两个怨魂：

“很好，我感觉我理解了一切。”

“能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你不好。”窥秘人挣扎着起床。

改良的知识比从零开始手搓一个飞空艇要简单得多，这次隐匿贤者老师竟然只讲了十二遍就急急忙忙地走了，窥秘人千恩万谢送走了乐善好施的贤者，并且为隐匿贤者口下留情，自己鼻子还是鼻子嘴巴还是嘴巴一事感激涕零，虽然他在第三遍的时候就已经把改良的技术全部融会贯通。

“起来，起来。”

具有丰富的被灌脑子经验的窥秘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伸手，工匠的箱子里的工具便飘了起来，靠近了远处备用的铁板开始敲敲打打，绘制一些特别的文字和符号：

“该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