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充其量就是个衣架子，大部分时候会被用来当沙包。纸人和汽车飞机一样，是鬼魂转生前带不走的东西。他们可以选择把自己收到的祭品典当换钱，换出冥府认可的有效钱币后，能帮助他们洗掉自己的部分罪名，免收轮回之前的赎罪之苦。

“所以，纸人、飞机、别墅等等，都会被当成商品倒卖给真正住在阴界的居民——也就是鬼灵们。真正想要让在阴界这边的人得到别人的陪伴，陪葬是唯一有效的途径。”

顾格桑打了个寒噤，“陪葬挺残忍的。”

“而且不一定真的能达到目的。”大季钟渊放慢了飞行速度，“只要不是大型的灾难或者事故，活人鬼魂通常都是以个体来到阴界的，来了之后要按照地府的规矩分组登记，在这期间，陪葬的鬼魂要是不愿意跟主墓的鬼魂一起行动，随时都能获得自由，所以陪葬只是在阳界尽了心，来到阴界还是很尊重主观意愿的。夫人，你看那边——”

顾格桑顺着大季钟渊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了一栋大约四十多层的高楼。

“那就是地府？”

“嗯。这栋楼是七年前重新修筑的，里面满是忙碌工作的鬼灵。”

顾格桑咧嘴笑，“这和我想象里的很不一样啊！”

“像你这么想的不止一个。前不久就有一个，鬼魂逃出了鬼差的锁链，附体在活人身上，把自己在阴界的见闻说出去，然而并没有人相信他，大家只会以为他疯掉了。”大季钟渊耸耸肩，“泄露阴界情况的鬼魂会被拖去做苦工，直到完成了他们的惩罚，他们才有资格进入轮回之境，来世再活一次。”

顾格桑好奇的四处打量，“在阴界生活也挺好的，也不见得就要转世投胎啊。”

“活人鬼魂通常情况下是不允许在阴界自由走动的，阴界住的大部分都是鬼灵。住在阴界的活人鬼魂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就是他们对阴界做出了值得一提的贡献，或者魂灵本身存在某种价值。第二种情况就是他背景干净，而且不愿意转世轮回。然而背景干净的鬼魂并不多，所以留在阴界当，居民的，鬼魂也就屈指可数。”

说着说着，已经快到鬼神殿。

大季钟渊最终在一座金碧辉煌的、沿着高山而建的宫 殿前停下，顾格桑看着高门匾额，觉得这个古代风情的建筑矗立于现代化气息浓厚的钢铁森林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哪里不和谐？故宫不是就很和谐的融入了京市？”

大季钟渊弹了弹顾格桑的脑门，接着手指微微晃动。顾格桑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身上原本探险装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墨色的襦裙。

“鬼神宫殿沿袭了从前的装束，所以我们不能穿着刚刚那套进去。”

“嗯！”顾格桑已经开启了乖巧听话模式，随时准备好学习新规矩。

巧的是，他们回来的这天，鬼神大人和鬼神娘娘正好受到其他鬼灵族族长的邀请，出门去做客了，不在宫中。

大季钟渊带着顾格桑一路在宫中畅行无阻，沿途遇见鬼灵宫人，顾格桑一眼看穿他们面上掩藏不住的惊讶与欣喜。

“这就是我们那位活人王妃娘娘吗？”

“看起来和殿下十分相配呢……”

鬼灵们看的是她的容颜气质，她观察的则是宫人们精巧别致的古式妆容。

“她们的妆好漂亮啊。”顾格桑摇着大季钟渊的手臂，惊叹道。

大季钟渊宠爱的望着她笑了笑，“王妃的妆更好看，回头让祝宜给你描上。”

“好啊好啊。”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鬼神殿后面的另一座巨大宫殿。

“你看，那就是《鬼神万事录》。”大季钟渊指着殿内坐在蒲团上吃着类似人参果的一名老者的背影，给顾格桑介绍道。

顾格桑又一次目瞪口呆。

原来这个书录，不是一本古籍，而是……一个活人？

那当初大季钟渊怎么跟她说，《鬼神万事录》上有整整一页关于她的记载？

“钟渊带了陌生人来呢。”老者坐着没动，声音虽然苍老但是富有活力，“咦？难道是……”

他慢慢的扭过头来，顾格桑便见到了一张布满皱纹的 老人的脸，花白的山羊胡子满布他圆乎乎的下巴，可是他炯炯有神的双目却不像一个老人，倒像是对这世间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心的活泼少年。

“是你啊——格桑小王妃。”老者咧嘴笑，仿佛是在和亲切的老熟人打招呼。

顾格桑赶紧回应，“您好……”

“《鬼神万事录》命老朽写下关于你的那一页时，老朽就很想亲眼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活人女子能成为改变大季氏历史的关键。”

说话之间，老者整个身子都已经转了过来，不过他还是坐在蒲团上，手里搓着白色的鲜果，似乎是很喜欢，所以舍不得撒手。

大季钟渊将手掌放在顾格桑的后腰上，为她介绍道，“这位是灯灵大人，就像阿柴是你的守护一样，灯灵大人负责陪伴《鬼神万事录》，保护它，也替它书写。”

“说吧，”灯灵继续用布满皱纹的手掌反复摩挲他的小果儿，“钟渊你今天带着格桑小王妃来找老朽，是为了什么事？”

“我想请《鬼神万事录》查查一只鬼魂如今的下落。”

灯灵的白眉毛立马挑起，“哦哟，这是不可以的！是违规的！”

但话才说完，他就放下了小果儿，手里多了一本厚厚的古籍，叽里咕噜的念了几句咒语，发黄的纸张上便开始显现出古老的文字。

嘴上说不行，身体却很诚实？

灯灵大人还真是“有原则”……顾格桑嘴角抽了抽，不禁偷笑。

他翻书的频率越来越快，末了，抬头愣愣的看了一眼顾格桑，又看看他面前的大季钟渊。

“你们要找什么鬼魂来着？”

大季钟渊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灯灵还是和原来一样，属于金鱼的类型，只有七秒的记忆。

没等大季钟渊开口，顾格桑就开始抢答,“我们要找的人，他前世的名字应该是李让。”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补充道,“也有可能是大前世，大大前世的名字。”

灯灵大人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他手中的古籍呈古老的暗黄色，几乎是便咬着果儿便快速的翻着。

顾格桑担心的问，“若是果汁不小心滴在《鬼神万事录》上怎么办？”

这话本来是跟大季钟渊说的，谁曾想矮矮的灯灵大人愤怒的一回头，“小王妃，不许用低级错误来置疑老朽。”

“老朽看管《鬼神万事录》上千载，比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活的时间还要久的多，你这么说是对老朽的侮辱。哼！”灯灵大人别开脸。

大季钟渊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

还是顾格桑一把制止住了他，一脸讪笑的哄骗善良又小孩子气的小老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随意置疑你的决定。”

顾格桑指指他手上的果子,“人间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比这个还要好吃上一千倍。下回我来阴界的时候，可以给你带点过来。”

“真的？”小老头疑惑的挑挑眉，根本就没有身为灯灵大人一丁点的样子。

见顾格桑郑重的点了点头，灯灵一跃而起，拍了拍屁股，指着大季钟渊的鼻子愤愤的说，“还是小王妃好，不像你。说——刚才是不是想要和我动粗？”

“你还查不查了。”大季钟渊尽量强制性的微笑着，这个表情看上去颇具威慑力，连顾格桑看了都不免笑出声来。

灯灵重新翻阅起古籍，密密麻麻的字迹中闪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都是按照朝代更替排序的。

顾格桑好奇的凑过去看，也只不过是瞟见了一点点，都是繁体字，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鬼画符。每个朝代人的名字都是不一样的，甚至有些写出来的是甲骨文。

这让她这一个学汉语言的不免感慨本国的文化真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她在一个个飞驰而过的页面中看到了商，周，还有秦，最后在唐朝的页面上戛然而止。

“你们看，是不是这个人？”灯灵举起巨大的《鬼神万事录》，而他本人还没有书高。所以这副画面看上去是挺搞笑的。就像是孩子偷了大人的东西。

《鬼神万事录》上记载着关于唐朝李让的信息，他曾转世到过宋朝，只可惜生不逢时，那时宋朝重文轻武，他身为一名武将则是倍受打压。

后来，到了明朝，参加了科举制，荣幸的位列三甲，享受了一段时间的荣华富贵。不过可惜的是，他死的早，二十八岁那年就不幸夭折了。更离奇的是，不论李让转世几余载，都没有娶妻成亲。

最近的一世里，他是在新婚之夜被要债的活活砍死的？这死法也是离奇的很。

顾格桑偏头想了想，“你说会不会是李让潜意识里一直都有青鹤，所以才迟迟未娶亲。只要娶妻，必定会有诅咒？”

“他心里有没有青鹤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孟婆汤绝不会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