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起立,蹲身行礼:“臣女尚书府卫氏,参见蜀王殿下。”
“哎哟,是卫大人的千金,快请坐,请坐。”宇文炜笑得灿烂,“在座的竟都是自己人啊!”
雍王妃笑:“六弟,我们几个人,也是见天气好,来陪公主说说话。王爷适才送我过来,公务在身,因而匆匆回府,没什么紧要事,倒叫你担心了!”
“四哥真懂怜香惜玉!对四嫂如此关怀备至,令人感动啊!玉钦,待你空闲时,记得写一篇赋,歌颂四哥与四嫂的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宇文炜向自己身边一人说道。
“殿下,玉钦才疏学浅,恐写不出雍王风采。”那被称作“玉钦”的世家公子不亢不卑,淡淡回绝,他今日陪着蜀王胡闹,已是甚为逾矩,如何肯偏帮蜀王挤兑雍王?
雍王妃和未央公主,却是松了一口气。——原本,发现此人竟跟随蜀王而来,她们还以为,他身后的势力,已然效忠于蜀王!现在看来,他,仍是他们可以争取之人……
蜀王毫不在意,一脸玩世不恭,自有他的心腹之人开口接道:“玉钦就是太谦,他离京数载,近日才归,想来,对雍王的丰功伟绩,及其与王妃娘娘之间的脉脉深情,并不了解。蜀王殿下,于某不才,愿作赋一篇,歌颂雍王及雍王妃之恩爱有加。”
“甚好!”蜀王笑道,“待写成了,定要挂在城门上,供百姓们赏阅,将四哥之贤名,昭示天下!四嫂以为如何?”
雍王妃脸上笑得极温柔,“六弟莫说笑了,咱们王爷虽劳劳碌碌,为朝廷立了许多汗马功劳,也只是尽忠职守、为父王效力。论贤德仁义之名,和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自然首推六弟。称颂六弟的歌谣人人传唱,就连本妃也能唱几句呢,’蜀王出、寇贼亡。蜀王顾,匈奴怖。’……有这么几句吧?”说完,掩口而笑,“六弟,就连父皇都曾夸赞,说你‘尽得天下民心、备受群臣拥戴’呢。”
被一个尚未立储、又生性多疑的帝王如此评价,显然并非好事。夺嫡之心显露太过,只会令帝王不喜。
蜀王笑容依旧:“小弟但有什么成就,那也都是四哥的功劳。四哥一向与小弟不分彼此,多有提携。四嫂,待会儿四哥可会再来,接你回去?可有小弟能替四哥效力的地方?”
未央公主瞧他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早已不耐,冷声道:“自有本宫派人一路护送,不劳六弟费心了。六弟,酒喝过了,话说完了,你也看见,本宫这里还有这几位深闺小姐,你和诸位公子,恐怕不便久留啊。”
“好说,好说。”宇文炜毫不收敛,举起酒壶将酒直接倒入口中,咕咚咕咚喝得极为痛快。
此时,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吕芳菲从案后站起,柔声说道:“蜀王殿下、公主殿下,王妃娘娘,芳菲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
未央公主连忙道:“你去吧,来人!送吕小姐。”
蜀王呼道:“芳菲,怎么走这么急?本王本还想跟你说说话呢!吕太傅可好?依旧每日坚持写三篇字么?”
吕芳菲笑容得体:“劳蜀王殿下挂念,祖父很好,身体硬朗,读书写字都没有落下。”
宇文炜颔首道:“甚好,请向太傅转达本王的问候……”
正说着,他眸光一闪,——门口处掠过一个黑色人影,向他打了个手势。宇文炜微微点头,接着,站起身,道:“芳菲要回去,本王欲送上一程,就不在这里打扰皇姐了。”
吕芳菲笑道:“岂敢劳烦王爷相送?芳菲自有自家从人和公主的亲兵护送,王爷事忙,勿因芳菲耽搁了正务。”
“你就叫他送!”未央公主讥笑道,“他再坐一会儿,本宫这里的酒,都要被这泼皮给喝光了!”
“皇姐好小气!”宇文炜撇撇嘴,“四嫂,改日,小弟去您和四哥府上,可不能像皇姐这般,连一点酒水都舍不得。”
雍王妃道:“六弟肯上门,必会好酒好菜好歌好舞奉上,我这个当皇嫂的亲自洒扫门庭,迎接六弟大驾!”
“碧柔妹妹,卫小姐,后会有期!”宇文炜打了招呼,带同跟着他来的众位公子就此告辞离去。
徐玉钦落后一步,向未央拜道:“此番失礼,来日再向公主殿下赔罪!”
未央公主和颜悦色地道:“徐二公子不必客气。本宫知道自己这个六弟是什么脾气,他胡闹惯了,你与他同行,必是坳他不过……无妨,请替本宫,向靖国公夫人问好!”
徐玉钦再次拜道:“多谢公主。公主殿下、王妃、两位小姐,玉钦告退!”
公主吩咐宫婢送客,本就冷清的小宴气氛僵到极点。公主意兴阑珊,露出乏意。
见状,卫雁和尹碧柔连忙告辞。雍王妃拉着卫雁的手,亲自送到了门口,道:“六弟顽皮,搅了咱们的兴致,下回我亲自下帖子,请你去王府吃茶。”又附在她耳边道:“王爷见你只带了四五个从人,特地拨出十二个自己的亲随,护送你回去。”
卫雁着恼,雍王妃只是一笑:“去吧,好妹妹。好生想想我今天说的那番话。”
望着她出门后,雍王妃回身走到公主寝殿。见未央正襟危坐于榻前,柔声道:“皇姐,您由着王爷吧,臣妹觉着,那卫氏不错。”
“哼!偏你纵着他!”未央冷声道,“那女子,妖妖娆娆、冷冷冰冰,岂是有福之相?若非看在卫尚书一直追随四弟份上,本宫怎肯见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召唤婢女到跟前:“去,把雍王送来的琵琶,送往吕府,说是吕小姐才情出众,本宫赏的!”
“皇姐!”雍王妃道,“叫王爷知道,臣妹如何交代啊?那可是王爷花费不少心思,为那卫氏寻得……”
未央公主嗔道:“你呀!你可知道,四弟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不容出现任何差错?满朝的人,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只等揪住他错处,大参一本呢!千万告诫他,处处小心,今儿蜀王能跟着他来本宫府上,明儿就会知道,他的势力范围都在哪儿!”
雍王妃按揉着太阳穴,道:“臣妹记下了。……说来也好笑,六弟紧紧盯着王爷的行踪,当成什么军机大事一样紧张,巴巴地跟了来。臣妹瞧见,蜀王的人,似乎将皇姐的府邸暗暗搜查过……”
“只是累了皇姐,惊扰了皇姐。”说着,雍王妃起身一礼,“臣妹替王爷,多谢皇姐,同时,也要给皇姐赔罪!”
未央将她扶起来:“说这些做什么?先皇后就生了我们姐弟俩,一母同胞,本宫不帮他帮谁?不过,以四弟的个性,绝不会为一女子耽搁正事。今日之事,恐怕另有文章……罢了,他若意属那卫氏女,随他吧,王府内院有你坐镇,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只是,父王那关,也不知过不过得了。”
雍王妃大喜,又是一礼:“多谢皇姐成全!皇上最是疼爱皇姐,有皇姐帮忙说项,哪有什么不成的?总不能真叫王爷,纳了那个尹碧柔!皇后的甥女,心里会向着王爷吗?”
却说卫雁此时站在门前,十分恼火。——雍王竟将她来时乘坐的马车和从人遣回府去,留下他自己的四马鹿围鎏金青盖车给她乘坐。说是此车宽敞舒适,可免她受颠簸之苦。更有那一众雍王亲卫,在旁护卫。
卫雁如何肯乘着雍王车驾招摇过市?如今名分未定,她岂能自伤清誉?
卫雁冷冷道:“诸位请回,请转告雍王殿下,雍王好意,臣女不敢领受。”
幸好身边还留有侍女如月,她唤道:“如月,去,向公主借辆车来。”知道找雍王妃也是无用,雍王妃必是要劝她,顺从雍王。未央公主虽态度冷淡,但她毕竟是此处主人,不能对客人撒手不管。
果然,从人将此事禀告后,未央气道:“四弟做事,越发不像话了!她是什么身份,也能使用王族车驾?你也跟着胡闹!”
雍王妃笑道:“王爷喜欢卫氏,只要王爷愿意,就是将六马虎皮金雕麒麟车给她用,也使得。这卫氏脸皮也太薄了!”
“混账!他敢?”未央双手握拳,在几上锤道,“总算卫氏女还知道些分寸,否则,叫人瞧见了,他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这般宠溺一女子,跟随他的那些人,谁还肯相信他会成为一个贤明君主?”
雍王妃笑而不答,不敢再惹恼公主。
未央吩咐准备车马从人,接上卫雁和如月,离府而去。雍王的那些人亲卫,却寸步不离,跟在卫雁车后,一路护持。
这些人,乃是雍王的心腹,雍王有令,他们岂会不从?
卫雁见无法推拒,索性不再理会。如月撩起帘幕,向后看了看,抿嘴笑道:“小姐,雍王殿下对小姐真是好得没话说。您瞧,那些人,各个高大威武,走起路来,目不斜视,步伐整齐,绝非寻常护卫啊。”
卫雁嗔道:“不许提他!”说完,闭目靠在车壁上,不再言语。
行了六七里路,马车停下来,一名侍卫禀道:“小姐,前面的官道被人围了,是一个富商从城外运了一批茶叶和粟米,不知为何惊了马,车上的货全洒在路上,将道路堵住。若要等他们清理完,恐怕要到天黑。小姐如果同意,不如从旁边的巷道绕一绕路。”
卫雁无法,只得道:“好吧。”
马车驶入西边窄巷,方行一刻,便听见前方喧哗之声,不待卫雁询问,雍王的亲卫凑过来禀告:“小姐,前面是吕小姐和蜀王,出事了!”
卫雁慌道:“这,如何是好?你们可否去帮忙?”
那亲卫道:“我等奉命护送小姐,小姐安危是大,小姐,请即刻命车驾回头,避开……”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数声哨响。他们身后,竟涌来一批蒙面人,各个手中持刀,从墙头跃下,挡住后路。(未完待续)